“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我贊同書上的觀點,事實上,從第十七位議長開始,我們採取的策略就逐漸偏離了書中既定的軌跡。”
議長又一次開口,讓理查德再次愣住了。
這……
應該是他的說辭才對吧?
議長無異於當著所有人的面,承認了自己違背了潮汐之主所制定的計劃,這幾乎宣判了他的在這場爭辯中的死刑。
演講仍在繼續著,“這個問題取決於,我們究竟該如何看待那位偉大的存在?祂究竟是一位具有遠見卓識的偉人,還是一位全知全能的神靈?”
議長將這個問題拋給了所有人,半晌,他說道,“如果是前者,那就意味著祂的眼光也會存在時代的侷限性,無法預知幾個紀元後所發生的變化,方舟是祂留給我們最後的退路,一旦啟動這個計劃,就相當於承認了我們的失敗。”
在他看來,這是一個殘酷的計劃。
當他當選議長,第一次走進那間地下室,看見了書上的秘密時,就決定遵循第十七任議長更改的方針,永遠地將這個秘密埋藏於心底。
“方舟所能承載的人數有限,由誰來決定登船的名單?”
議長能輕易想象到這個秘密被公開後的結果,為了獲取“登船”的名額,人們會無所不用其極,而那些被拋棄之人,便會將絕望化為憤怒與仇恨。
深海議會拋棄了所有人,這便是他們傳達給所有人的訊號。
奧菲拉的居民尚不能全部登船,更不必提奧菲拉以外的人了。
議長也能預見這凝聚了無數人心血的國度,將在混亂與絕望中走向毀滅。
會場內鴉雀無聲。
如果奧菲拉終將毀滅,現在……正是該改變會議主題,商量登船名單的時刻,每個人都在心裡盤算,甚至還在心裡準備起了遊說演講的內容——這是他們最擅長的。
他們世世代代都為奧菲拉奉獻了心血,這是他們應得的。
接下來就是除議員以外的名單問題了。
要確保他們的親屬也被列入清單之中,這會讓人數激增,一下子就佔據絕大多數名單,至於剩下的部分……
他們還需要把一些僕人帶上船,無論這艘船將會駛向何方,都得有人來照顧他們的衣食起居才行,但不是所有僕人都能上船,船上沒有那麼多空間,他們不想讓甲板顯得過分擁擠,那實在有違體面。
除此之外,還得有護衛來保護他們的安全。
名單已經確定了。
議員們開始環顧四周,放眼望去都是他們潛在的敵人,他們幾乎立刻想到“僕人”和“護衛”將成為決定方舟權力走向的關鍵,那會使他們獲得更多的票數,當船駛出奧菲拉之後,甲板上的權利格局將會徹底改變。
議長看著臺下飄忽的眼神,議員們的想法並不難猜。
這是走向分崩離析的第一步。
“理查德,或許我該感謝你。”
他轉向本該作為辯論對手的理查德,“這些話從你嘴裡說出來讓我輕鬆了不少,至少……讓我的負罪感減輕了一些,畢竟,這是一個自私的決策,我和前幾任議長心知肚明。”
而這,也是他們和那位偉大的存在最大的分歧。
很遺憾,也許是他們的目光短淺,無法看出其中的深意。
就比如,他們無法理解保留火種的重要意義。
臺下的議論聲此起彼伏,新一輪的權力遊戲已經開始了,他們將要在此敲定所有的登船名額。
似乎也不再有人關心這場辯論的結果了。
“如果奧菲拉註定要被洪水淹沒,我要與這裡的人民戰鬥到最後一刻。”
理查德曾在爭辯中尖銳地指出,這是鴕鳥政策,聽起來有些刺耳,但或許真相就是如此。
但當議長做出了最後的決定,心中便釋然了。
他曾自私地希望奧菲拉能齊心協力,趕赴這最後的戰場,哪怕,這也許會奪走他們唯一存活下來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