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士兵突然抓住江臨的手腕,“娘......”
這個稱呼讓江臨心頭一顫。
他反握住那隻手,觸到的卻是硬塊。
沒辦法,黑色瘀斑已經蔓延到指尖了。
人沒救了!
“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江臨俯身湊近那張青灰色的臉,“我可以幫你記下來。”
士兵的喉嚨裡發出咯咯的聲響,乾裂的嘴唇蠕動著:“娘...想娘...”
江臨從防護服口袋裡摸出防水筆記本和鋼筆,筆尖懸在紙上:“你說,我寫。”
“兒...不孝...”
士兵每說一個字都像用盡了全力,“不能...給娘...養老送終...”
鋼筆在紙上沙沙作響,江臨的筆跡比平時潦草許多。
一滴汗從額頭滑落,在紙上暈開一小片水漬。
“家裡...東廂房...炕洞...”
士兵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黑血從嘴角溢位,“有...三兩銀子...給娘...”
江臨的手頓了一下。
三兩銀子,還不夠官老爺們吃頓飯。
可這就是一個士兵的全部積蓄。
“還有什麼要交代的?”
江臨輕聲問。
士兵的眼珠轉動,目光落在江臨的防護面罩上:“大人...我...會死嗎?”
帳篷裡突然安靜得可怕。
遠處蒸汽機的轟鳴,近處其他病人的呻吟,在這一刻全都消失了。
江臨感覺自己的呼吸聲在面罩裡被無限放大。
“你的屍首...不能運回去了。”
江臨儘量讓聲音平穩,“但你娘,我江臨以朝廷名義保證,會有人照顧她。”
士兵的眼睛亮了一瞬,隨即暗淡下去。
他艱難地點點頭,然後閉上了眼睛。
江臨合上筆記本,鋼筆在封面上留下一個黑點。
他站起身時,發現朱有容站在帳篷門口,防護面罩後的眼睛紅紅的。
“都記下來了?”
她的聲音悶悶的。
江臨點點頭,把筆記本塞回口袋:“去告訴王勇,準備火化。”
走出帳篷,夕陽已經沉到地平線以下,只剩下暗紅色的餘暉塗抹在雲層上。
營地裡的火堆比剛才更多了,濃煙扭曲著升向天空,像一條條通往地獄的黑色階梯。
江臨深吸一口氣,刺鼻的焦臭味立刻充滿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