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幽觸對此恍若未覺,只是死死盯著那片濃郁到化不開的墨色。
眼前彷彿有一尊巨大黑色身影悄然顯現,緩緩睜開雙眼低頭俯瞰下來。
“這是……”
“他說的竟然是真的。”
“時機還未成熟,種子錨點更是沒有全部做好,母神便已經將一絲意志觸角探入了進來?”
“忠誠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誠,我竟然會質疑至高無上母神的意志,難道在時空長河潛伏的時間久了,便被審判之光與金色海洋反向侵蝕汙染,失去了最為虔誠堅定的信念?”
幽觸心中震怖,思緒激盪湧動,不由自主伏低身體,尾巴高高向上翹起,對著那尊難以描述的黑色影子慢慢跪伏了下去。
衛韜深吸口氣,又緩緩撥出,看著面前五體投地,恭敬之至的猙獰身軀,張口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卻是化作一聲低沉長嘆。
“幽觸首領,你可是害苦了我啊。”
他緩緩搖了搖頭,眼神表情複雜難言,“你不相信我沒關係,但因此讓母神陛下為之震怒,怕是連我都要受到極大牽連,簡直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神使大人恕罪,屬下對母神陛下一向忠心耿耿,從來不敢有任何悖逆之心,只是自潛入時空長河以來,屬下一直備受金色海洋與彼岸之光壓迫,不敢有哪怕一絲一毫疏漏出現,如此時間久了便不由自主小心多疑起來,絕不是……”
“好了,你不要說了,此時也不是你表忠心的時候。”
衛韜微一抬手,再開口時聲音已經恢復平靜,甚至自然而然有了高高在上的味道,“我現在知道你是觸手,建立組織的目的便是尋找更多錨點,讓陛下可以纏繞吸附降臨此間。
那麼身處於斷崖深淵的幽魂,牠的任務和目的又是什麼,如今的工作做到了何種程度?”
“回神使大人,幽魂最初時化身大神通者,正好趕上了那場慘烈的大戰,以真靈肉身被切割分離為代價,在一段時空長河被截斷抽取後,侵蝕汙染了留下的斷崖深淵。
如此一來,算是將堪稱密不透風的長河波光撕開了一道口子,讓神主陛下有了一個抓手和突破口,能夠向內投入力量種子,等待其生根發芽、成熟長大之後,就成為了可以纏繞吸附的一個個錨點。
所以在那場大戰結束後,幽魂因為開啟長河屏障有功,便被神主陛下施法保住了一點真靈不散,並且在之後的漫長時光鎮守斷崖空間,兼之不斷在長河內投放種子,直至等到吾等的進入。”
衛韜陷入沉默,許久後才開口問道,“這麼說,陛下早在那場大戰未曾發生時,如此漫長久遠的光陰之前,便已經盯上了時空長河的存在?”
幽觸嘆了口氣,“對於普通生靈而言,光陰似水流淌,一去便不復還,即便是再厲害的大修行者,也無法抵擋住時光的沖刷侵蝕。
但在母神陛下更高一個維度的眼中,再悠久漫長的時光,或許也只相當於吾等飯後的一次午休小憩而已,根本就算不得什麼。”
衛韜沉默許久,卻是緩緩搖了搖頭,“幽觸首領說得很好,只是以後不要再說了。”
“所謂井蛙不可以語海,夏蟲不可以語冰,陛下高高在上超脫凡俗,又豈是你能夠妄加揣度的存在?”
“是是是,神使大人教訓的是。”
幽觸似是受到極大驚嚇,就連身體都止不住地顫抖起來,“屬下對陛下絕無任何不敬之意,更是不敢隨意妄加揣測,以上只不過是不經思考的胡言亂語,還請神使大人寬宏大量,莫要計較屬下的無心之失。”
衛韜看著面前瑟瑟發抖的幽觸,不由得也有些感慨嘆息。
這可是一個破開六道枷鎖的大修行者,卻是毫無尊嚴跪伏在他的面前,甚至因為一句話被嚇到語無倫次,和剛剛現身時的形象簡直是天上地下的差別。
但是話說回來,一想起那尊自黑炎火海深處升起,幾乎無法用語言描述的恐怖陰影,就連他自己也感到一陣陣難以抑制的心悸,幾乎保持不住站立的姿勢。
這還是因為那道陰影並未對他施加任何惡意,甚至沒有將注意力投到他的身上,如若不然,怕是有可能表現得比眼前的幽觸還要不堪。
想到此處,衛韜忽然有些煩躁。
無論是難以溝通的監察者和審判者,還是以他為錨點傳遞一絲意志的所謂母神,都是讓他感到積鬱煩躁,一應念頭不得通達的源頭。
就像是沉入到了水底,憋悶到根本無法呼吸。
唯有更加強大的力量。
能夠將牠們全部碾碎打爆的力量。
才能讓他從這種壓抑中解脫出來。
衛韜深吸口氣,又重重撥出,看向幽觸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幾分急迫灼熱的光芒。
“母神陛下說了,你以本源力量製造的漩渦,還需要讓我多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