邋遢和尚做完這一切,我才沉沉睡去。父母急忙請到客廳裡招待,並將我的事情簡單的給和尚說了一遍,末了不忘問我在牆上所畫的場景,是不是也預示著什麼?
邋遢和尚搖搖頭,說一切自有天意,此乃天機,凡人切莫庸人自擾。此時莫讓他人知道,找點塗料細細的塗掉即可。
邋遢和尚可謂救了我兩次了,他說的話爸媽哪裡敢不聽,當下也不敢再問,爸吃完早飯,買來塗料將牆壁重新粉刷了一遍,這才放心。
我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見家裡突然多了一個和尚,不明就裡。爸二話不說,讓我給他磕頭,我懵懵懂懂的磕了,邋遢和尚很高興,從手腕上摘下一串手鍊遞給我,要求我時刻戴在身上,不能遺失。
我把玩著那串手串,是十幾棵烏黑油亮的小珠子混合六顆白色的不規則珠子串起來的,黑色珠子像是木頭的,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香味,白色珠子卻看不出是什麼材質,每一個白色珠子上都刻著一個字,分別是“唵嘛呢叭咪吽”。
邋遢和尚對我說,這串手鍊上的珠子是他花了五年的時間蒐集起來的,黑色珠子都是上百年的紫檀老佛珠,倒是容易找。白色的珠子是佛舍利,乃是高僧宏化之後留下來的遺骨,卻是十分難得。蒐集起來,頗費了一番功夫。這串佛珠傍身,諸邪不侵。
就這樣,我拜了邋遢和尚為師。至於邋遢和尚從何而來,法號是什麼,他從來不說,只是一字一句的教我念經咒。從阿彌陀佛一字心咒、阿彌陀佛往生心咒、白度母心咒,一直唸到破地獄真言、七佛滅罪真言、大藏經、心經等等。
師父每日教我念經打坐的法門,並告訴我這是靈脩,即“靈性的修煉”。基本要理在於:戒,定,慧。
戒,藉助對世俗物的外在放棄,最終內在放棄對它的慾望。定,心念絕對止息。慧,完全證悟真理。
說來奇怪,自從拜師之後,我再也沒有畫過畫。而且整個人也不復當初那種傻呆呆的樣子,反而變得靈動了許多。
爸媽原本想讓師父住在我家裡,但是師父不願,最後在本村的家廟裡打掃出來一間房子,師父一個人住了進去。本村的家廟據傳是我們這一族遷過來之後蓋的,平時只有重要節日祭祀祖先時才用,平時沒人。雖然房子破舊了些,但是師父住在這裡,倒也清靜。
師父每日裡打坐唸經,靠化齋和我爸送來的糧食生活,十里八村裡如果哪裡有人家要辦白喜事,都會請師父前去唸經超度。我們當地的習俗,喪事喜辦,還要請戲班子唱戲,吹吹打打,倒也熱鬧。
有時逢我放假,師父也帶我去,當然也少不了好處。師父不要錢財,所求只有些許糧米而已。除此之外,便是督促我用功。
我每天放學後必然要去家廟裡待一陣子,除了唸經咒打坐之外,還要學各種複雜的手印,以及武術!佛家密宗手印並不只有九種,“九”只是一個概數。除了“不動明王印、大金剛輪印、外獅子印、內獅子印、外縛印、內縛印、智拳印、日輪印、寶瓶印”之外,還可以演化出無數精妙手印,恆河沙數,不可盡數。
好在我平時性格內向孤僻,倒也學的下去。如此一直過了五六年,倒也學了些東西,而且身體也練結實了不少。
在這期間,師父並不是一直都在村裡,每年他都要消失好幾次,多則三五個月,少則半個月。至於去了哪裡,做了什麼,他從不肯說,只告訴我現在還不是時候,他要去做的事情,是我當下還不能理解的。
我上初三那年的寒假,每天都在師父那裡。那天早上,我剛打完一趟拳,渾身大汗淋漓,特別舒暢,家廟外就走進來兩個人,其中一個五十來歲的中年人,身披孝服,顯然是家裡有人過世了,過來請師父前去唸經超度的。
我當時閒著沒事,便央求師父帶我一起去了。這家人離得頗遠,足有20多公里。他家有個親戚是我們村的,有這層關係,便找到了師父。
孝子早已託親戚僱了一輛拖拉機,便載著師父和我上路了。那個村子名叫山後村,依山而建,山名叫做雲山,也就百十來米高,樹木茂盛。後來建了水泥廠,山都挖的低了,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我們到了之後,那家人家已經搭好了靈棚,堂屋正中擺著一副質地不錯的棺木,供桌上擺著一個慈祥老奶奶的遺像,孝子賢孫跪了一地。
那時節雖然推行火葬很多年,但是很多老人仍然保守,非要土葬不可,眼前這位老奶奶想來也是如此。政府有時也會出面干涉,做家人的工作,但是收效甚微,所以後來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我和師父一起敲著木魚唸經超度亡魂,一直忙到下午。眼見天色暗了下來,從北面飄來一朵烏雲,潔白的雪花就飄落下來。
雪越下越大,看來是走不了了,孝子便只好安排我們師徒住下來。吃過晚飯,我正和師父一起做功課,就聽外面傳來一陣慘叫,有人喊道:“不好啦!詐屍啦!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