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和尚雖然邋遢,但卻寶相**,眼中精芒畢露。左手託著一個烏黑的缽盂,右手是一根磨得發亮的柺杖。他來到我家門前,見了我爸,便說道:“阿彌陀佛,施主,請給點齋飯吧。”
那時候農村閉塞落後,極少有外人來,更遑論是個遊僧。爸看了這和尚一眼,雖有心施捨,但心裡記掛著我,便說道:“你先等等,我兒子快不行了,我得借輛馬車送醫院去。”
邋遢和尚聽了,便說道:“貧僧倒是略通醫術,可否容我看一眼?”
我爸見這和尚氣質不俗,略一思索,便答應下來,引著邋遢和尚進了家。爸將我抱給和尚看,和尚伸手接過來,看了一眼,俯身在我耳邊說了幾句話。說來奇怪,我立刻就不哭了,也開始吃奶了。
這下把我們全家高興壞了,紛紛衝著邋遢和尚叫恩人,非要請他留下吃飯。邋遢和尚擺擺手拒絕了,指著牆縫裡插著的幾個玉米餅子說道:“舉手之勞而已,不必多禮。你們若願意,給我倒碗水,將那幾個玉米餅子給我得了。”
那時候我們農村還很窮,白麵只有過年才吃得上,平時都是吃玉米麵。將玉米麵用熱水燙過,捏成餅子,放在玉米麵糊糊裡煮熟,就是主食了。吃不完的,用一根筷子串起來,插在牆縫裡曬乾,留著下頓吃。
在我兒時的記憶中,玉米餅子和地瓜幹在我心中一直有著不可磨滅的印記。甚至到現在,生活水平大幅提高,魚肉吃膩了,我也會央求媽再給我做一頓玉米餅子吃,回味一番。
邋遢和尚所求不高,爸覺得過意不去,又拿出些錢來給他。和尚不收,對爸說道:“這孩子命格奇特,前面有九死九生的大難等著他。抗得過,前途無量,抗不過,便會落個魂飛魄散的結局。但這孩子與我佛有緣,要想度過劫難,需入我佛門。”
爸聽了這話,立刻犯難了。好不容易生個兒子,還指望著傳宗接代呢,怎麼能就這樣入了佛門呢?
和尚說,我收他做個記名的俗家弟子,不用剃度,將來也不耽誤娶妻生子。爸聽了,自然高興萬分。
邋遢和尚吃完喝完,對我家裡人說,他還有事要去辦,五年之後,再回來正式授徒。說著右手放在我的頭頂上,唸了幾遍佛家六字真言,起身拂衣而去。
據說我生出來的時候又瘦又小,加上這麼折騰了一陣子,差點丟了小命。農村人信奉賤名好養活,大伯母便給我起了個小名,叫狗二!好在爸在填戶口的時候,沒有把“狗二”這兩個字填上去,謝天謝地!
一切似乎就這麼過去了,我和普通的孩子一樣慢慢成長,並沒有表現出什麼不正常的地方。唯一讓人擔憂的是,我這個人性格有點孤僻,從來不跟別的小孩一起玩,兒時喜歡一個人一45度角仰望天空發呆。
在我三歲左右的時候,喜歡上了畫畫,時常拿一隻鉛筆頭在廢紙上亂塗亂畫。有一天,媽買了一群小雞仔回來養,毛絨絨的擠在一個紙箱子裡,十分可愛。
媽見我手裡攥著鉛筆頭,就跟我說,你不是會畫畫嗎,來把這些小雞仔畫下來。我說好,翻過堂哥不用的筆記本就畫了起來。
畫完之後,媽拿過來看,指著其中一個趴著的小雞仔問我,這只是怎麼了?我瞥了一眼,說,死了!
媽說這不都活得好好的,怎麼死了呢?
我說,明天就死了。
媽開始不信,結果到了第二天,給小雞餵食的時候,果真見紙箱裡死了一隻!媽見了,又開始惶恐起來。爸不以為意,安慰了一番,但也開始關注起我所畫的內容了。
雖然這些事情我都不記得了,但是後來聽爸媽談起,仍覺得不可思議。比如說有一天我畫了一條蛇,嘴裡咬著一隻小雞仔。沒過兩天,院子裡的牆縫裡果真竄出來一條金黃大蛇,叼走了一隻小雞仔。
農村人比較迷信,講究也多,比如家蛇不能打,它能鎮宅,還能捕鼠,雖然吃了一隻小雞仔,但爸還是放它走了。
還有一次,我畫了一片樹林,奇怪的是樹林裡的樹木都是倒在地上的,有的連根拔起。家裡人不明所以,結果沒過幾天,一場暴風雨,加上河水暴漲,將河道邊上的樹木俱都衝倒了。
這些東西都有跡可循,如果說是偶然,倒也說得過去,並沒有什麼神秘的。也並不是說我畫的每一幅畫都大有深意,其實絕大多數都是隨手塗鴉,或者亂糟糟的線條,不明所以。
但是有一次,卻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