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珏說:“我父王死了。”
朱洪源一愣:“定北王死了?”
徐珏道:“訊息已經傳開了,徐家已經歸還了西北兵權,從此江陵與我而言,只是一座都城。”
朱洪源冷笑一聲:“你造的孽,你爹來還,這叫報應!”
徐珏不為所動,看著面目有些猙獰的朱洪源,道:“你就不想知道,我父王是怎麼死的嗎?”
“是老天報應!”
徐珏的目光染上一層寒:“是被人下毒害死的。”
朱洪源目光如炬。
徐珏道:“韓碩起義死了親王離旭,卻將能力更為出眾的皇子云昭推到了世人面前,但凡有點腦子的,都知道這個時候推出來一個皇子是何意思。離隨急了,他與兵部戚風勾結,沆瀣一氣,又收買了羽林軍眾人要逼宮,江陵頓時亂作一團,如今這位挾令批奏的德親王,在逼宮當夜,將我父親的死訊傳來,逼我出江陵城,又在路上安排了大批殺手,想要除之而後快……”
語氣一頓,徐珏靜默片刻,與朱洪源的目光對上:“徐家守護西北多年,當初皇帝深陷困境,是我父王替他擋的刀,是我日夜未眠千里奔襲營救,不過短短几年,皇家便要將當初他們親自冊封的人置於死地。”
徐珏輕輕一笑,眼裡含著怒、失望、荒涼:“都說為將者,要有大胸懷,這些年他們對西北一再的削兵,徐家也從未說過什麼,可君臣君臣……何為君?徐家就該任人宰割,哪怕要掉腦袋了,還要跪著還感激涕零?”
徐珏說:“我想問問你,如果今日你的妻兒子女被朝廷害死了,你會怎麼做?會跪著給朝廷磕頭,說句家人該死?”
這牢裡彷彿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
朱洪源一個字也說不出。
徐珏沉吟,道:“修榮曾教過我一個理。”
提起顧修榮,朱洪源的神色終於有了別的變化:“什麼理?”
“他說,天地很大,大到能容納他的拳拳抱負。”
“可天地也很小,小到只能容下他的父母妻兒與妹妹。”
“我曾問過他,他是哪一種人。”
朱洪源問:“他如何回答。”
“他說,惟願己身,報效朝廷。”
朱洪源目光頓時有些欣慰。
徐珏道:“現在,我想問問你,修榮回到江陵為官,日後落得我這樣的下場,你會是何感受?”
“是惋惜他當日不該入仕?還是會可憐他愚忠?還是覺得他該死?”
徐珏深深看了他一眼,抬步往外走,想了想,又停下,道:“修榮如果放走你,我一點也不意外,他就是這樣重情義的一個人,你是他的老師,他不會眼睜睜看你落難,可你覺得,放走了你,他會怎麼懲戒自己?”
朱洪源目光一震。
他會怎麼懲戒自己?
他一手帶出來的人,他再清楚不過了。
陡然間,朱洪源淚流滿面。
是啊,天下這麼大,又這麼小,他們困在其中,尋求出路。
忠義!……忠義?
自己這十餘年所遭的排擠,又是為了什麼?
是這內心早已腐爛透骨的江山?
可君不明,家不安,哪裡才是歸途?
到底哪裡才是歸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