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母還在,石宗漢的兩個孩子也有武藝傍身,他不怕後妻會虐待孩子,但長女的婚事,卻讓他頗傷腦筋,石榴花在鄉下長到十二歲才進京,一身土氣一時半會兒怎麼也去不掉,尤其是自小練武,讓她比一般女孩子身材結實,說話聲音也粗,門當戶對的人家,王氏看上的,對方看不上榴花,而能看上榴花的,王氏又不滿意,石宗漢遠在北疆,對京城大戶又不摸底,王氏說什麼就是什麼,但他愛女之心拳拳,靜下來時,也少不了憂鬱幾分。
王佐本來就是董進才的尾巴,一向以董進才為首尾,王氏從小耳濡目染,董進才在她家如神佛一般的存在,她做夢也沒想到,竟然有媒婆撮合著,讓她家和京城第一權臣的董家成親戚,王氏高興地一宿都沒睡著,連夜寫信給丈夫報告此事,同時,也把榴花的庚帖,給了媒人,讓董家拿去合八字。
為何董進才忽然想起這麼一出?那是他身邊一個幕僚,給推薦了一個大仙——陳道士,陳道士鬚髮皆白,自稱已經活了三百歲,前朝的先祖打天下時出生的,巨榮朝的先祖打天下時,他正在閉關,不然肯定出山,護佑高祖皇帝。
“我這次下山是歷劫來了,只能在民間待十年。”
董進才也不是傻子,別人吹什麼他就信什麼,但陳道士一句話就把他鎮住了:“知道皇上為何貴為天子?面相先不說,他的腳心,有顆紅痣,那是他的前身在天上幫太上老君煉丹時,不小心踩到天火上燙的,他本是東海龍王的第三子,受不了太上老君把他當下人使喚,被太上老君奏明天帝,罰下人間歷劫的。”
“歷劫?那還是皇帝啊。”
“他是龍子,不當皇帝,當什麼?普通人?呿!”
董進才讓人去找鄭德妃查證此事,果然皇帝腳心有一顆紅痣,就像燙傷一樣,鼓出一個包,摸起來卻硬硬的,和面板相平。董進才隨即又考了陳道士幾個問題,都被對方給說中了,他這下對陳道士十分信任,陳道士說他的兒子,應該找個武將的女兒,他在京城搜了一遍,有待嫁女兒的武官中,只有石宗漢的官兒最大。
董進才的大孫子很不滿意,但他是個笨蛋,在強勢的祖父面前一籌莫展,董進才在家一手遮天慣了,只有老婆的話能聽幾句,董夫人也很不滿意石家女孩,但她相信陳道士,這事情很快就定了下來。
永昌帝對文臣和武將結親十分敏感,以前有郭公公,現在有林長山,董進才和石家剛剛定親,皇上就知道了。
“真是豈有此理,這董進才越來越不懂事了。”永昌帝氣得砸了茶杯,他防錢雋如防烈火,防沈家就像防賊,卻獨獨對董進才這個蠢貨不怎麼設防,這兩年董進才結黨營私,排除異己,在朝廷中勢力越來越大,永昌帝一天天看著,心裡也沒什麼危機。——因為董進才笨,永昌帝覺得自己有把握控制他,但董進才若是和石宗漢結親,他可就不放心了。
就在永昌帝想辦法對付此事之際,這天早朝,張瀾頂著一頭白髮進了朝堂。
張瀾的頭髮,早就有白髮,但前一天還是黑白相間,呈現暗淡的深灰色,一夜之間,官帽下露出的部分成了銀白色,這如何不引起滿朝文武的關注?
早朝結束,永昌帝留下了張瀾,他和太子在前,張瀾低頭哈腰在後面跟著,三人進了上書房,皇上落座,擺出十分關切的模樣:“張愛卿,你身體可是抱恙?要不要朕傳太醫來?”
“多謝皇上恩典。唉,微臣,微臣的家事,讓皇上費心了。”
“什麼家事?”太子年輕,禁不住好奇,追問。
“小孫女的婚姻事,皇上,當年犬子被害,太后憐惜小孫女,還給了她一個鄉君的封號,微臣也憐惜她自小沒了父母,驕縱太過,才至於有今天之難。”張瀾黯然地低下頭,猛然想起自己面對的是皇帝,趕緊磕頭請罪。
永昌帝乃是仁君,怎麼能眼睜睜看一個忠臣,為了這點小事,愁白了頭髮?他大手一揮,不僅原諒張瀾,還好心地道:“誰家的公子?敢不答應,我給你賜婚。”
張瀾還沒站起來,聽聞這話,又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謝萬歲,萬萬歲。”
“誰家公子?”太子追問,“張先生乃是我的師父,這事兒如何瞞著我呢?”
“皇上,微臣的孫女偶遇南海王的長子錢朝陽,現在,非卿不嫁,南海王卻不答應此事,微臣的孫女昨夜要剪了頭髮出家,微臣愁了一夜,不知如何解決。”
永昌帝聽張瀾囉囉嗦嗦說了一大堆,臉色便有些不好看,但他金口玉言,要給張瀾的孫女賜婚,現在想反悔也不成了——太子在那裡看著呢,現在,太子天天跟著他,是學著如何處理國事的,他哪有臉讓兒子看到自己說話不算數呢?
再說,皇帝懷疑太子和張瀾故意演戲,給他下套的,他現在已經上當了,只能用別的方法挽回,絕不可能食言而肥。
“傳朕旨意——”永昌帝咬著牙,給金金和張姑娘賜下了婚姻,然後,便藉口自己很累,把太子和張瀾趕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