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清爽舒適的早晨。我剛吃過早餐,就聽到手機鈴聲悶悶地響起來。我循著聲音望過去,是在我的揹包裡發出的動靜。
我放下手中的牛奶杯,赤著腳朝著揹包跑過去。掏出手機,一看,螢幕上顯示著張尋的名字。
我忐忑地接起電話,潛意識裡知道對方一定是自己熟悉的人。每天第一次見到的人,接聽的第一個電話,都會令我的心裡緊張萬分。我依舊是無法記住頭天發生的事情,記憶的閘門仍然向我關閉著。
張尋在電話裡的聲音很輕,語氣淡淡的,好像是不想讓其他人聽到。“你好,白冰,我是張尋。你先去看看昨天記錄的日記,然後再給我回個電話,告訴我你今天是否來上班?或者是呆在家裡,等我過去接你。你的日記,放在臥室衣櫃的抽屜裡,鑰匙在衣櫃上方。這是你讓我提示你的。”
我嗯了一聲,放下手機,就準備奔向二樓的臥室。卻不想,羅世成不知什麼時候站在我的身後。他伸出修長的手臂,一把攬住我的腰身,手裡還拎著一雙拖鞋。“冰兒,現在是秋天,你不能再光著腳到處跑了,小心著涼。”他說著話的功夫,就彎身把手裡的拖鞋套在我的腳上。
我快速地說了聲“謝謝”,迫不及待地朝臥室跑去。邊跑邊喊:“你先等我一會兒,我要去看一眼昨天的日記,馬上就下來。”身後傳來羅世成擔憂的喊聲:“冰兒,你別跑,小心摔倒!”
我氣喘吁吁地來到臥室的衣櫃前,從衣櫃上方取下一把鑰匙,開啟抽屜,果然有一本塑膠皮兒的粉紅色日記本。我開啟日記,翻到最後的一篇內容。原來,今天要和張尋一起去見楚醫生,我根據他的經歷寫了一篇紀實稿,需要他本人的簽字。張尋昨天叮囑我,這件事最好不要告訴羅世成。
那我今天還要不要去張尋工作室呢?楚醫生的診所,距離我住的地方不遠,完全可以從家裡直接去他那裡。我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我想自己去找那位楚醫生。我失憶以來,好像還沒有單獨出過門呢。
我把日記本放回原地,鎖好抽屜,咚咚咚地跑下樓。我拿起手機,撥通了張尋的電話:“喂,張老師,我今天不去工作室了,我想在家裡工作。我想,那項工作,我可以獨立完成,不用張老師幫忙。你就讓我試試吧!”
張尋在電話那頭,焦急地說道:“這怎麼可以呢?我怎麼放心?羅世成也不會放心啊。還是我去接你吧?”
“張老師,真的不用你幫忙,再笨的小孩兒,也要學會自己走路的。我會如實向你彙報工作的,你就放心吧!”
張尋在我的堅持下,很不情願地放下了電話。我像是第一次自己去上學的孩子,沒有家長的陪送,心裡既興奮又彷徨。
“冰兒,你今天不去張尋那裡上班了嗎?要留在家裡工作?”羅世成伸長雙臂,將我環繞在胸前,親了親我的額頭。
他的眼睛驚詫地望著我,好像是感覺到我有什麼事情瞞著他。但是,他最終什麼也沒問。
我把雙手撐在他寬厚的胸膛上,本能地想要推開。剛一用力,忽然想到:眼前這個男人是我的老公,我不能拒絕他的親近。我轉而不好意思地笑了,心裡滿是歉意。
羅世成一眼看穿了我的內心,他那雙深潭般幽深靈動的眸子,寵溺地望著我,寬容地笑了。
窗外透進的晨光,照在他白皙光潔的臉上,與他充滿魅惑的笑容相映成輝。這個男人,怎麼可以這樣美?每一天的初次相見,都能令失憶的我身不由己地淪陷,完全不用任何感情的鋪墊。
我趴在羅世成的胸前,感受著他身體散發出的熱量,是那樣的熨帖溫暖。隔著他雪白的衣衫,我能感覺到他健碩結實的肌肉,他的身材高大而性感,沒有一絲贅肉。這樣一個完美無缺的男子,又具有溫柔如水的好性情,對妻子又是那樣專一,真是天下難尋啊!
“我今天呆在家裡工作,你自己去上班吧,不要遲到呀。”我有些不捨地離開他的胸膛,提醒著他。
羅世成走出家門,不放心地駐足,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在我的催促下,他展顏一笑,坐進那輛黑色的汽車,呼嘯著離去。
我快速地換上一身淡藍色的牛仔服,跑到鏡子前,仔細打量著自己的容顏。不錯,看起來挺甜美的一個女子,至少看不出有病的樣子。我從梳妝檯拿起一支口紅,輕輕地抹在嘴唇上,用力抿了抿。嗯,唇紅齒白,可以出門了。
我蹬上一雙小白鞋,斜背上一個挎包,鎖好家門。我站在大門前的路邊,左右打量著這條狹長的街道。奇怪啊,這裡似乎從沒有什麼行人。街道兩邊只有疏落有致的幾棟別墅,聽不到一點人聲狗吠的動靜。
我鬼使神差地往身後走去,一路打量著兩邊的別墅,死一般的沉靜。我細看每一棟別墅的院落,乾淨空曠,沒有絲毫人間煙火的氣象。放眼向四周望去,三面環山,天高地遠,空闊寂寥。
我皺了皺眉頭,轉身朝來的方向走去。這個地方,簡直就像是天外來客,孤零零地懸在地球的邊緣。我忽而看到一個白色的路牌,上面寫著“世成路”。我莞爾一笑,真是有意思啊,這條路名居然跟羅世成的名字一樣。
我走到路的盡頭,等待著計程車。可是等了半個多小時,也沒有等到一輛計程車,而且馬路上連個人影也沒有。我不覺疑惑萬分,我居住的這個地方,到底是個怎樣的所在啊?我此刻有種錯覺,彷彿自己一不小心踏入了真空裡,用力拍打四周的隔膜,也無法走入真實的世界。
我沮喪地垂下頭。沒想到,自己一旦走出家門,沒有羅世成的幫扶,什麼事情都做不成。就在我準備打退堂鼓的時候,驚喜地聽到一陣汽車喇叭聲。我抬眼望去,從“世成路”的路口開過來一輛紅色的計程車。
我急忙衝著司機招手。計程車在我身邊停下來,司機很年輕,瘦削的臉上,眉眼清秀,淡漠的笑容,掛在帥氣的臉上。“你好,小姐,請問要去哪裡?快上車吧!”他禮貌地跟我打著招呼,神情仍舊是寡淡疏離。
我上了車,從包裡掏出日記本,把楚醫生的診所地址報給司機。我好奇地問司機:“你也住在世成路嗎?我好像沒有見過你。這裡平時有人住嗎?”
司機靜默了一小會兒,才平和地說道:“這裡的別墅價格不菲,所以能住在這裡的人,並不多。小姐可能是貴人多忘事吧,我倒是記得見過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