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江南,民望太高了。
如果一個官員,一呼百應,讓那麼多老百姓都來擁護他,那麼皇帝被擺到什麼地方去了?
這,本身就是歷朝歷代為政者最大的忌諱!
我現在提出當年他赦免莫鐵衣他們的事,更像是揭開了皇帝不願意示人的瘡疤,讓他心中的戒備更加重了!
想到這裡,我不由的緊張了起來,也不敢輕易的再開口。
而裴元灝看著我緊張的模樣,冷笑了一聲。
可這個時候,也不能不開口,我想了想,便輕輕的開口說道:“皇帝陛下就算信不過其他人,劉家,總還能信一信。”
他的目光頓時閃爍了一下。
我又輕輕的說道:“正所謂,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小人才會為‘私’利而營營碌碌,結黨營‘私’,但劉家父子在江南這些年,可是一點‘私’心都沒有,把命都‘交’出去的人,還有什麼‘私’利能動得了他們的心呢?”
“……”
“請皇帝陛下明鑑。”
“……”
裴元灝單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線,他仍然沒有說話,只是眼中那股寒意慢慢的散去。
這個時候,再提劉家,就跟之前我提赦面莫鐵衣的事一樣,也只有我和他能明白了。
劉世舟、劉毅父子已經為了朝廷,為了江南而魂斷揚州,劉漓向來淡漠,在後宮也幾乎從不參與任何紛爭,這樣的一家人,他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這個時候,我看見他緊繃的肩膀微微的鬆懈了一些下來。
過了許久,聽見他長嘆了一口氣。
一聽見他的嘆息,我也鬆了一口氣。
然後,就聽見他沉聲道:“你說得對。”
“……”
“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劉家為了江南,為了朕的大業做了太多,也付出了太多。”
“陛下……”
“不過,朕來問你。”他話鋒一轉,抬眼看著我,突然被他這樣正‘色’一問,我的神情也不由一振,就聽見他說道:“上一次莫鐵衣他們行刺劉毅伏法被誅,判他們死的是誰?希望他們死的是誰?”
我想了想:“判他們死的,是律法;希望他們死的——是劉昭儀。”
“不錯。朕再問你,這一次劉輕寒認罪,判他死的是誰,希望他死的又是誰?”
我的心頓時咯噔了一聲。
當我抬起頭來看向裴元灝的時候,他的眸子已經變得很深很深了,在這樣光線晦暗的書房中,彷彿一片無底的深潭。
而那當中,還隱藏著無數不為常人所知的真相。
他目光灼灼的看著我,又一次問道:“判他死的是律法。但要他死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