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母親才十天不見,可她卻好似老了五歲。
她雙頰凹陷,臉色蒼白,雙眼佈滿血絲,眼周紅腫。
病房內濃郁的,讓人作嘔的藥味。
看見我,母親竟像個受盡委屈的孩子,淚水止不住地,無聲地流下。
她垂下眼,用袖子抹著眼淚。
“媽……”我多少也猜出發生了什麼,喉嚨乾澀,“你還好嗎?”
答案再明顯不過——她很不好。
“康榕,我有點事,要出去一趟,你陪你媽媽說說話。”趙煒說著走到母親身邊,俯身親吻她的額頭,“阿茵……”
母親突然發出一聲悶哼,又用力地推開了趙煒。
趙煒向後趔趄了兩步。母親捂住胸口,髮絲散亂得遮住半張臉,十分憔悴虛弱。
“……好好調養,不要想太多……”趙煒的語氣溫柔而悲傷,“我馬上回來。”
趙煒離開後,只有母親和我二人的病房裡,氣氛格外尷尬。
我為母親削了一個蘋果。
由於我的左手仍舊沒什麼力氣,這隻蘋果削得十分滑稽。
母親迷惘地搖了搖頭;她不想吃。
我自己叼著蘋果走到了窗邊。
連著在這家醫院待了一個多星期,外面的世界變得好遙遠。
醫院真是殘酷的地方。
這裡到處充斥著疾病和傷痛的氣息。
可也只有在這裡,人們才會誠實地面對疾病和傷痛,虔誠地尋醫求藥。
可是,為什麼要有疾病和傷痛啊?
為什麼要在別人的背後紮上幾刀,再送到急診室?
為什麼要不停地喝酒吸菸,再來醫院做化療?
為什麼要過混亂的私生活,再去將無辜的生命打掉?
……
為什麼人們總要做傷害自己或他人的事,再在之後去補救?
後背的傷疤有些發癢,肩胛骨還有些發疼。
我胡亂地怨天尤人了半晌,母親突然開口問道,“康康,你討厭媽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