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這麼望著天,很久很久,黎念傾才繼續道:“爺爺奶奶那時候也很喜歡坐在鞦韆上,陪我們一起看星星。”
“對,”顧玉珩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才平靜開口,
“他們兩個白手起家,好不容易從兩個什麼都沒有的小青年,到後來腰纏萬貫。”
“等年紀大了以後,可能也是太累了,就不喜歡商場上那些爾虞我詐了,集團交給我爸媽以後,他們說,最幸福的時候,就是看我們在他們面前跑來跑去。”
這個玻璃房子也是那時候改過來的,為了冬天晚上,出來玩能不受凍。
改好是個空空蕩蕩的大空間,慢慢的,裡面添置上了桌子,茶具,毛茸茸的毯子,和一個衣架,用來掛孩子們的小衣服。
還有一張專門給顧玉珩準備的書桌。
如今書桌上那些天文的書籍已經沒有了蹤跡,還剩一隻水晶地球儀,指尖一撥,在軸上孤獨地旋轉著。
“那時候,我和小棠還是隻知道玩,只有你,能根據方位和星星的大致輪廓,說出每一刻星星的名字。”
“奶奶那時候特別驕傲,總是在晚宴的時候,拉著大家到外面看星星,讓你給介紹介紹。”
“……”顧玉珩也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然後你特別抗拒,用現在的話說叫什麼來著,‘被迫營業’。”
黎念傾想起那種類似於短影片裡面,過年家長非要小孩子在飯桌前表演才藝的場景,覺得這四個字真是特別貼切。
“剛開始兩次你沒拒絕掉,後來只要你一看到奶奶開始把人往草坪上領了,拔腿就跑,跑到你自己的房間裡面,誰叫都不出來。”
“是,”顧玉珩想想那時候的畫面,也覺得好笑。
“那麼多想要來談商業上合作的人,非得被奶奶拉過去看我給他們介紹星星。”
有些事情過去了就被時間的塵沙掩埋,好像什麼痕跡都沒有留下,等未來的某時某刻,被一條線牽扯出來,抖落上面的浮塵之後,下面的原貌依然光潔如新。
星河黯淡,卻始終有那麼幾顆黎念傾叫不出名字的星星,執著地在飄雪的夜裡,跨越光年,穿過躍層,把光芒送到他們的視線裡。
像極了曾經守在他們身邊的,今後卻又要活在回憶裡的人。
“你再數一遍。”黎念傾用手肘戳了戳顧玉珩的肋骨,小聲要求。
“不數了。”顧玉珩開了一瓶酒,倒在高腳杯裡,慢慢地抿著,“下雪天,沒什麼星星的。”
“數一下嘛,還是有的。”黎念傾抬手指了指頭頂的最亮的那幾顆星星,試影象小時候的顧玉珩一樣。
但時隔太久,想了半天,還是沒想起來,只能向顧玉珩求助,“再說一遍嘛。”
“時間太久,忘記了。”顧玉珩不去接觸她的眼神,伸手擼了一下絨絨的狗頭,掩住了眼底的失落。
也許總會有那麼一點不甘的吧。
假如小的時候曾經有過認真,但卻終究沒有實現的夢想。
“玉珩……”黎念傾停下撒嬌,無比認真地看著他的側臉,長而翹的睫毛,“你有沒有後悔過?”
“後悔什麼?”
“當初學了醫學,沒有去學航空或者航海。”
黎念傾碰了碰他的手臂,“如果沒有學醫,你現在說不定已經在遨遊星辰大海了,那是你小時候最嚮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