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來的時候,周圍不再是酒紅色混亂的酒吧包廂,耳邊也不再有被玻璃門隔絕在外的朦朧的嘈雜舞曲。純白的天花板,柔軟的被褥,床邊立著一個輸液杆,上面掛著滴了一半的吊瓶。
和昏迷之前的環境比起來,有種世外桃源般的寧靜。
寧靜中偶爾有一兩聲啜泣。
黎念傾轉頭,就看見床邊坐的顧小棠,一雙眼睛哭成了兩個小核桃。
“多大的人了,還哭成這樣。”黎念傾見不得人哭,特別見不得人為了她的事哭,於是啞聲調侃道,“別哭了,我那個大殺四方的大寶貝哪去了?你都哭成這樣了,我還找誰一起報仇去啊。”
“傾傾……”顧小棠見她醒了,淚花還在眼角打轉,也顧不得黎念傾不正經的語氣,撲上來把她從上到下摸了一遍,“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我哥那邊有個病人,他說馬上結束了就來,你哪裡不舒服你說。”
“我沒事……”黎念傾頓了一下,手下意識摸向小腹,還是忍不住問,“是不是……沒保住?”
“……”
顧小棠不敢說話了,平時咋咋呼呼的一個人,突然怯懦起來。
那反應本來就是一個答案。
黎念傾自嘲地笑了笑。
算上上一世,這是她第三次體驗流產的感覺。
一回生,二回熟,怎麼還非得抱著僥倖心理,多嘴問這麼一句。
也許是因為她想了千百種理由不要這個孩子。
可唯獨沒有想過是以這種方式。
“沒關係,”黎念傾長吁了一口去,有些意料之外的輕鬆,她摟住抱著她哭成一團的顧小棠,順了順毛,看起來比顧小棠還要冷靜,“反正……一開始也沒想要這個孩子……”
“可是……本來可以保住的……”顧小棠的眼淚比她的掉得還兇。
她哭的不只是這個孩子,還是她眼前這個憔悴的發小。
“嗯,可能他聽到我們的對話了吧,”黎念傾道,“所以不想將就著來到這個世上。”
“不是,傾傾,不怪你,也不怪寶寶,”顧小棠擦乾眼淚,捋袖子道,“該怪的是蘇景遷,狗男人。他媽的老孃要扒了他的皮!”
突然門被推開,蘇景遷走進來。
依舊是長身玉立的挺拔模樣。
看起來應該是已經醒酒了,只是那件白襯衫皺得不像樣子。
“給我滾出去!”顧小棠像個被點了火的炮仗,從床邊上一躍而起,“老孃看你不順眼很久了,給老孃出來單挑!”
黎念傾趕緊拉住她——顧小棠的性格,說得出就做得到。女生在力氣這一方面,相比於男性而言,還是有先天的劣勢的。
於是就出現了這麼一幕——
顧小棠拼命地想要往前衝,奈何手腕被坐在病床上的黎念傾抓住。她又不敢用力把黎念傾甩開,於是只能在原地張牙舞爪。
場面一度非常滑稽。
蘇景遷只是淡淡地瞟了她一眼。
病房裡陷入了沉寂。
黎念傾拉住了顧小棠以後,也平靜地和他對望。
沒有歇斯底里,也沒有搖尾乞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