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輩子最後一個?”申姜把臉往下一拉,白眼往上一翻,“是你要死了還是我要死了?”
“我要死了。”
“行,說,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一定滿足你。”申姜大發慈悲。
“把它帶上。”商陸目光落在女孩頭頂的OPMsMEG頭盔上,“絕對不要使用iEEGBCI系統,絕對不要使用增強晶片和活化劑。”
“這條除外。”
“我畢生心願只有這條。”
“這條除外。”
“這也是我父母、我全家、我列祖列宗的畢生願望,兩千多年前,我家老祖宗商鞅被車裂前的最後一句遺言就是‘別讓申姜用iEEG!’,領導,看在商鞅的份上,您行行好。”
“這條除外。”申姜有點不耐煩了。
“領導,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個死於屎尿橫流的未來嗎?”
申姜臉色立馬就黑了,這小子哪壺不開提哪壺。
“如果你堅持在任務中使用現有的iEEGBCI系統,以及增強中樞和神經活化劑,你就會是這個下場,你會死於iEEGBCI系統引起的腦部併發症。”
申姜很想把自己頭上沉重的頭盔摘下來,砸到那混小子的腦袋上去。
“你懂個屁!”申姜兇狠地怒斥,“傻X,你知道什麼是長待機任務嗎?跟你鬧著玩呢?093號天使的預警時間只有一分鐘!我要在72個小時之內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保持高度警惕和精神集中狀態,沒有增強晶片和活化劑我靠什麼熬?”
商陸毫不退讓:“就算你在駕駛艙裡灌滿風油精,都不能使用iEEG系統。”
“日,任務失敗了你負責?”
“我負責。”
“你負責個屁!”申姜瞪著眼睛都要罵娘了,“你是個什麼東西你能負這種責!全人類的生死存亡你能負的起責嗎?瘋子!”
申姜把商陸罵了個狗血淋頭,罵著罵著語氣一軟,呸了一聲,說:
“跟你說了也是白說,你又不是駕駛員,你們不會理解的。”
商陸把手裡破破爛爛的《廣義相對論與引力規範理論》講義捲起來,捲成一個紙喇叭,在申姜愕然的眼神中對著嘴吹起來,發出長長的“啊哦啊哦啊哦啊哦——”的聲音,然後點點頭,說:“我就是個瘋子。”
兩人在這詭異的行為後長久對視,片刻申姜噗嗤一聲笑出來。
“我們繼續MEG系統的訓練。”商陸撓了撓頭,起身出門,那背影有點垮,“今天是最後的科目,只剩下一個課時,本著有始有終的原則,把它結束,以後你就不用來了。”
電磁遮蔽室的門關上,申姜把BDAFS系統的頭顯拉下,眼前的光線陡然暗下來。
BDAFS透過影象或者影片來刺激受試者大腦,所以它擁有目前最先進的VR頭顯,能給受試者提供最深入的沉浸體驗,使用方法就是簡單粗暴地外扣在OPMsMEG頭盔上,RCBI小組根據以往資料有針對性地為申姜設計了整套方案,他們對BDAFS系統有信心,這套系統非常強大,只要RCBI小組願意,甚至可以誘發受試者的光敏性癲癇。
“嚯?又是這套?”女孩語氣輕蔑,冷冷地嗤了一聲,商陸顯然是黔驢技窮了,來來回回都是這三板斧。
即使BDAFS系統如此強大,RCBI小組也黔驢技窮了,他們勸商陸說沒轍了,這條路走到這裡已至盡頭,MEGBCI系統已經達到了與申姜的最大契合度,再往上提升是不可能的。
萬花筒般鮮豔的花色在申姜眼前旋開,後者只是冷眼旁觀,她知道商陸的團隊研究了一切能研究的東西,無論是她的日常生活還是作戰經歷,他們把這些元素加入BDAFS,在大多數時候,BDAFS給出的資訊並非有實際意義的影象或者影片,而是暈染開來的墨色、飛快旋轉的萬花筒、深不可見底的海底隧道以及密密麻麻的飛鳥與魚群,它們以或快或慢的頻率在申姜眼前變化閃爍,最快的時候每秒有上百幀,這遠遠超出人類肉眼可以捕捉的極限,因為BDAFS並不是想讓你讀懂它。
它們要侵入和浸潤的是潛意識,就像一個催眠大師。
只是催眠大師也在申姜面前敗退了。
操工辦的人們不信邪,自己上陣試了試水,結果沒一個人能堅持超過半小時,堅持最久的是大伯父王祥兵,他摘下頭盔後抱著張重和李文軒失聲痛哭,問他為什麼哭他也說不上來,他就是覺得悲傷和心痛。
再一回想申姜面對BDAFS的折磨幾十上百個小時面不改色無動於衷,各個都打心眼裡敬服了——真是條鐵漢子啊。
RCBI小組走投無路之下不是沒想過騷操作,比如設計了一段四十分鐘的測試,他們給商陸拍了張微笑的證件照,把頭像摳下來,牙齒塗黑,眼珠塗紅,再複製了五千萬張,並在某次訓練快結束時進行了精心策劃的偷襲——那天下午,商陸拍拍巴掌說時間到,申姜視野裡原本紛亂鮮豔的萬花筒應聲消失,還未取下頭盔,她就看到商陸就坐在她面前,彷彿VR頭顯變得透明。
商陸仍如往常一樣,一邊整理桌子上的材料,一邊跟她閒聊,兩人面對面坐著,近在咫尺,連發絲汗毛都清晰可辨,這讓申姜有些驚疑,她摸不準自己看到的是真是假。
商陸把材料檔案全部整理完畢,沉默半晌,忽然問你還是單身吧?
是。
申姜下意識地回答。
那正好,領導,這裡有一張表需要麻煩你填一下。
商陸一副公事公辦的口氣,從資料夾裡抽出一張表,放在桌面上轉過來,申姜低頭一瞧,表填完了一半,填完的那一半里寫著商陸的名字,是男方資訊,女方的一半還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