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音剛落,芙洛蒂便露出驚喜的模樣:“醫生姐姐您也看這個?!”
海蒂:“……”
憑藉著多年練就的精湛技藝,精神醫師小姐無視了芙洛蒂和她祖母瞬間各異的神色,而是一臉嚴肅地看向精靈少女:“總而言之,在太陽熄滅期間你並沒有嘗試觀察它的表面,也沒有張望天空?”
“當然啊,誰敢吶,”芙洛蒂頓時吐了吐舌頭,“哪個神智正常的人會在太陽熄滅的時候還敢亂看的?”
海蒂面無表情,緊接著又問道:“你還記得自己沉睡期間發生的事情嗎?一點點印象也可以——除了關於‘槍聲’的,這部分我知道。”
“……除了那幾聲槍響,別的還真只有一點點印象,”芙洛蒂認真回憶了一下,不太肯定地說著,“我就記得自己一直躺在黑暗中,昏昏沉沉也看不清周圍,也聽不清聲音,而在黑暗中還有許多許多的影子,像是別的什麼人,都站在我四周……”
海蒂表情立刻嚴肅起來:“許多許多的影子?”
……
無垠海深處,一座遠離普蘭德與輕風港的城邦中,一個身披黑色厚外套的身影匆匆忙忙閃進一條小巷內。
這個身影行色匆匆,步履間略有些蹣跚,似乎正有些驚慌失措,他躲避著巷口可能存在的窺探目光,又鑽進一條又一條的岔道,在足以令人迷失的、宛若迷宮般的巷子裡鑽行了許久之後,終於閃身進了一間屋子。
此刻已經臨近黃昏,太陽的餘光正悄然從城市中消退,街道上的瓦斯燈還未亮起,昏暗卻已提前一步降臨,並漸漸浸沒城邦中的一座座屋舍。
火柴划動的嗤響傳來,屋子裡的油燈被點亮了。
男人把厚實的黑外套扔在沙發扶手上,又走向酒櫃,取出一瓶烈酒給自己斟滿一杯,端著它來到沙發上坐下,一口飲下半杯,這才在油燈帶來的稍許安全感中長長地舒了口氣。
效用強烈的酒精刺激著味蕾與神經,舒緩著那種彷彿跗骨入髓般糾纏過來的驚悚壓力,他再次感覺勇氣與生機又回到了這具軀體,有些發涼的手腳也重新溫暖起來。
輕微的鎖鏈摩擦聲傳入耳中,在男人身後,一根漆黑的鎖鏈緩緩從空氣中浮現,那鎖鏈的一端連線在他身上,另一端則束縛著一隻漂浮於半空的、彷彿由煙塵凝聚而成的水母。
這混沌寡智的惡魔現出身形,在半空中無意識地漲縮蠕動,向男人傳遞著躁動不安的訊號。
“我知道,我知道,我們差點遇上大麻煩,”男人有些煩躁地咕噥起來,他知道幽邃惡魔是沒有心的,也聽不懂人類的語言,但在多年與惡魔共生之後,他已經不自覺養成了和自己的幽邃惡魔對話的習慣,就好像這團危險的煙塵真的是自己值得信賴的家人與朋友一般,“誰知道那個被詛咒的船長怎麼會突然出現……該死的,這件事跟他有什麼關係……”
他放下手中酒杯,靠在沙發上揚起腦袋,雙眼沒有焦點地望著屋頂,語氣中憤憤不平。
“那些弱智一般的太陽殘渣也都派不上用場,甚至連那個‘女巫’都對付不了……嘁,底層的信徒都是智障,被稱作‘使者’的也不過是一群沒腦子的殘渣,所謂的太陽子嗣也只是些不會思考的傀儡……那幫太陽信徒,從上到下就找不到幾個智力完整的,險些被他們害死……”
他咕噥著,起身拿起酒杯,又狠狠灌了兩口,感受著心跳逐漸平復,接著轉過頭,看了自己的共生惡魔一眼。
“安靜點吧,我們已經安全了,之後會找到別的機會的,如果那些神神叨叨的傳道士說的沒錯,很快就會有更多精靈受到‘原初缺陷’的影響,我們總有機會再找到進入那個夢境的……”
他突然停了下來。
煙塵水母在空氣中不斷地漲縮蠕動著,向自己的共生者傳遞著越來越不安的訊號,男人也似乎逐漸感覺到了什麼——他那遲鈍的靈性直覺終於開始示警,在一輪強過一輪的恐懼感中,他的感知終於突破了潛意識中的自我保護,並開始察覺到……那近在咫尺的目光。
“咕嘟”一聲,男人嚥了口口水,目光漸漸向下。
他看向自己手中的酒杯。
殘存的酒液在杯中微微晃動,映照著油燈搖曳的光輝,泛著一絲詭異綠色的燈火下,一副陰鬱而威嚴的面孔倒映在杯中,正平靜地注視著他。
“繼續說,”他聽到虛幻的聲音在自己腦海中迴盪,就彷彿他自己的想法一般,“我喜歡那些習慣自言自語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