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獸鈴是正統元器,上古流傳,其內陣法千錘百煉,充分考慮了修士的負擔和安全,可謂人道之器。而血靈幡是散修根據拘獸鈴仿造,只注重最終結果,急功近利,近乎魔道,兩者高下立判。
而且就賣相來說,拘獸鈴不過拇指大小,血靈幡高近兩米,怎麼看怎麼銼。
書生虎臉色一變再變,食屍鬼倒是雲淡風輕,看起來沒半點動手的意思。鷹爪虎視眈眈,後背還有個半人半骷髏的傀儡,身上的氣息讓書生虎感到一陣陣心悸。
食屍鬼又道:‘你可快點考慮,等到五毒蟲王出世就是求饒也晚了。別想著手腳快,爺爺在此,你沒有機會的!’瞟了一眼書生虎捏得緊緊的拘獸鈴又道:
‘你身後的傀儡是四階,適才經過五毒之風洗煉,也算是爺爺我的造化,沒有被吹散了,反而身上還多了些東西……具體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不過五顏六色地挺好看,不知道在你身上抓一把是什麼效果,你實在想試試我也只能滿足你!’
那隻女傀儡被食屍鬼刻意安排在外吹風,此時全身凌亂不堪,身上只有一半是乾癟的血肉,到處都露出慘白的骨頭來。受五毒淬鍊而未死,這傀儡此時全身五色混雜,已經成了毒軀,致命程度又上一層。
‘忘了提醒一句,我生冷不忌,就那麼點愛好你也知道的。說起來,比起吃死肉,我還是喜歡活吃,誰還不貪圖個新鮮呢?你說是不是?’食屍鬼紫色的舌頭伸出,綠色鬼火一樣的眼神在書生虎身上掃來掃去,像是在挑肥揀瘦。
書生虎的臉色更白了,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三名四階,尤其還有個在哭號獄中兇名遠播的吃人變態魂修老不死,自己絕對毫無幸理,能逃得性命就是大幸了。
食屍鬼又看了看書生虎年輕的臉,突然道:‘你年齡不下六十歲了吧?都說金剛虎手下兩虎之一,書生虎擁有一門千幻術,可以改變樣貌體徵……看來你就是書生虎了?這樣吧,如果你把千幻術和拘獸鈴都給我,我保你平平安安回去。’
元修成五階仙人之前,容貌體態隨著年齡老化,雖然修元可以大大延緩這一過程,卻不可遏止,從元修大道層面來說,這門千幻術其實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的小術。儘管只是小術,卻不妨礙它成為讓人趨之如騖的‘神術’,比如白髮瞬間變紅顏,比如隨時隱沒於眾,比如頂著別人的面目作惡……迎合了美好或卑劣的人性,是某種誘人的逆反自然的禁忌。
書生虎豁然盯著食屍鬼綠光直冒的眼睛,像是要從裡面讀出真假,強作鎮定顫聲道:‘你……你說的可是真的?……我……我怎麼相信你?’
‘這麼多年,你可曾聽聞過爺爺半句失信於人的話?罷了,我可以立個魂誓。’食屍鬼咬破手指,一滴鮮血飛起,在空中幻化成霧,道:‘得拘獸鈴與千幻術,保書生虎在五毒原平安,否則我食屍鬼身死道消!’
血霧化為一個隱約的‘契’字,緩緩消散與空中。書生虎明顯鬆了一口氣,顯然這元誓已經生效,作為受誓的另一方他自然有明確的感知。
‘好,我便相信你這一次。’書生虎道,緩緩長大嘴巴,無聲一嘔,一顆核桃大小的骨石從嘴裡吐了出來,汁水淋漓,不捨地握在手中。
食屍鬼點點頭,書生虎把骨書藏在體內,尋常人根本想象不到,即使捉了他也能無聲無息地銷燬骨書,看來骨書是假的可能性不大。
‘你說話算話!’書生虎一手拿著骨書,一手拿著拘獸鈴,緩緩蹲下,像是要放在地上。突然間雙手一抖,骨書與拘獸鈴向兩個方向飛射而出。
食屍鬼像是早有預料,臉上醜陋一笑,飛身探手抓向骨書,五毒傀儡同時動作,撲拘獸鈴。
趁此良機,書生虎奪路而逃。人在半途,突然手中多了把鐵骨折扇,青光電射而出,目標卻是……與女傀儡一起撲向拘獸鈴的鷹爪。
鷹爪心知自己黑鷹被廢,實力已經大打折扣,在哭號獄中必將遭受傾軋,此時的五毒蟲王可能是唯一的機會,故而一門心思都放在拘獸鈴上。他與食屍鬼早有合作協定,如果自己拿到拘獸鈴,以食屍鬼誠信的‘口碑’未必不能用言語擠兌,爭取這件寶貴的元器,是以拼了老命撲上。
哪曾想書生虎逃命之際還如此陰毒,鷹爪毫無防備之下頓時被書生虎全力激發的扇骨全部射中,七根扇骨化為七點寒星,毫無阻礙地穿透鷹爪胸腹,透體而飛,遠遠地沒入圍牆一般的大樹之中,只留下七個深不見底的小洞。
扇骨一飛,扇子也就廢了,這本就是書生虎保命絕招之一,威力可想而知。而鷹爪被黑鷹之死反噬,元氣大傷,心神又盡在拘獸鈴上,這一下致命急襲,鷹爪登時瞪著流血的眼睛撲倒在地,喉嚨裡咕嚕咕嚕,嘴角流出血沫來。
‘救我……救……’鷹爪在地上抽搐,費力地向食屍鬼掙動,一隻瘦骨嶙峋的手伸出,彷彿向上天乞討自己的命運。
可惜,這兒不見天日。
食屍鬼恍若未聞,先把骨書撈到手裡,眉目間一跳,眼睛瞟了一眼飛快奔逃的書生虎,臉上泛起一個醜惡的微笑,揚聲道:‘你儘管放心,只要骨書是真的,爺爺說放過你就放過你……’。
元氣略微一探入,食屍鬼就知道骨書是真的,幾十年的修行,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書生虎哪裡還敢答話,風也似的去了。四周毒蟲弱小的大部分被吞噬,強大的也多半化為五毒精華,剩下的早就作鳥獸散,五毒原此時比任何時候都要安全。
鷹爪還在掙扎,食屍鬼收好骨書,邁步向鷹爪走去,就在鷹爪的腦袋上接過五毒傀儡遞過來的白玉鈴鐺,滿足地嘆了一口氣:‘想不到還有意外收穫,若是藉助拘獸鈴,倒是多一頭寵獸也無妨……桀桀桀桀桀……要是知道這個結果,金剛虎一定哭暈在地上吧……’
食屍鬼終於開懷大笑,一腳踢開鷹爪死死抓住自己褲腳的手,向那團變幻劇烈的五彩雲團走去。
鷹爪雙手虛抓,保留著一個彎曲如雞爪的姿勢,一雙血淚滿溢的眼睛慢慢失去了全部神采,卻死死地睜開著。
死不瞑目。
食屍鬼自始至終沒看過鷹爪一眼。此時他面色緊張地盯著那團逐漸變小的五彩雲團,從芥子袋中取出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有些像是鮮血,有些像是砂礫,有些流動的黑色泥土,有幾塊破破爛爛的石頭,石頭上星星點點的紫光閃爍。而後又在五彩雲團附近勾勾畫畫良久,終於站起身舒了一口氣。
不知道食屍鬼做了什麼,在他咬破舌尖朝前方噴了一口紫紅的精血後,這些怪異的東西開始全部融化,融合成一道水流,沿著勾畫的痕跡快速地流動起來。不過片刻,以五彩雲團為中心,一個繁複的五芒陣法形成,那些液體旋即閃動,漸漸隱於泥土。
五彩雲團動彈得越發劇烈了,此時只剩下拳頭大的一團,一隻爪牙分明蜘蛛在其中左衝右突,五色雲團成了包裹在蜘蛛身上的衣裳。終於,一隻泛著藍光的細小尖刺破雲而出,使勁劃拉兩下,將五色雲團如蛋殼一樣劃破開來。
一隻渾身藍綠色的蜘蛛爬了出來。這蜘蛛核桃大小,如果不考慮它的身份,其實是非常漂亮的一個小東西。八個爪子長而粗壯,呈現明亮的藍色,越靠近身軀顏色越深,爪子尖端藍得閃著寒光,鋒利地扎入土中。唯一讓人覺得有威脅的是它那兩顆明顯過長的彎曲口器,像是兩根呲在頭部的尖刺。六隻複眼分兩排,以兩隻大複眼為中心分列頭部上下左右,有種邪惡的美麗。蜘蛛的身上佈滿了細長的紅黑色的斑紋,整個身軀沒有一絲絨毛,晶瑩剔透得像是一個精巧美麗的玩具。
蜘蛛一出現就迫不及待地撲向剩下的五彩雲團,繼續吸收五毒之精,兩道細細的氣流朝小蜘蛛口中狂湧而去,眼見就要大功告成。
‘居然是寒冰龍紋蛛母,真是驚喜不斷啊……開胃菜不錯,主菜還不出現嗎?’食屍鬼臉上喜色一閃而過,繼續盯著寒冰龍紋蛛。
此時的五毒蟲王還只是初生,只有本能意識,沒有危險直覺,直視食屍鬼為無物。等到吸收完五毒精華後,五毒蟲王將會陷入短暫的融合期,那時五毒蟲王進化完全,又全無防備,才是捕捉的最好時期。五毒精華中已經被書生虎混入了秘法人血,等若在蟲王身上開通了一條術法通道,此時若用拘獸鈴捕捉,萬無一失。
正在此時,食屍鬼腳下的大地突然微不可查地顫動起來,普通人可能無法察覺,但魂修感知何其強大,食屍鬼眼中綠光直冒,震動越來越強,像是有什麼巨大的東西在地下穿行,綿密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