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告訴燕三,王不遲心裡可能有事,要不然以王不遲表現出來的瘋癲玩樂的性子,一沾即走的戰鬥風格根本堅持不了七殺絕滅兩令的修煉,只有心頭有所堅持,有所圖謀,有所牽掛才能讓人忍受這般苦楚。
愛與恨,是人心中最執著的鬼,能讓人做出一些非人的行為來。
燕三自然知道王不遲為何這樣,支撐王不遲的東西,與燕三當年望著小西街一片廢墟的是一樣的:最不容觸碰的底線,最深沉惡毒,非鮮血不能洗清的仇恨!
他們其實是一類人,只是表現的方式不一樣。燕三是直接的狠辣,而王不遲在得知某個真相後,選擇了繼續隱忍的偽裝。但兩人的刀一樣鋒利,該發動時一樣毫不容情!
在烏鴉三人眼中,燕三略顯憔悴,半年的閉關修行讓燕三有點蒼白,精神還不錯,氣質卻又發生了變化。
以往燕三是低調沉寂的,只有爆發戰鬥時才會顯露決絕的猙獰,像是一座不起眼的火山,爆發前被人忽略,爆發時讓人驚豔。而現在,這座山仍舊不溫不火,卻多了一份雲煙氣息,彷彿有狂風隱隱在身邊席捲。
能造成這種變化的只有突破,幾人心中明瞭,各自為燕三感到高興。相比較而言,四人中燕三的修為其實是拖油瓶一般的存在,雖然戰鬥力還行,手段也多,畢竟是個短板。
燕三淡淡打了個招呼,帶頭走向一處黑暗的石洞。
這裡是五層靠近山壁巨大石門的地方,又偏又荒,幾乎沒有人煙,也只有郭二狗這種到處鑽地的怕死份子才會來這兒,燕三這半年的閉關就在這裡進行。而這裡也正是『哭號淵』秘密的開端。
郭二狗有一顆土皇帝不思進取的心,同時又怕死得很,在五層到處留了地洞密道,這一處就是他遺留的逃生地之一。這老小子很有想法:如果能搞一條直接通往哭號淵五層以外的通道,就算是天塌下來也不怕!
於是郭二狗沿著環繞五層的連天石壁開始發掘暗道,常年累月探查下來,通道沒有打通,卻被他找到了一個怪異的地方……一條神秘的通道,不是通往哭號淵之外,而是通往其他層。
郭二狗這一驚非同小可,小心翼翼地查探,竟然發現可以自由進入哭號淵二三四層,而且在每一層秘密入口都有一個詭異的魂陣,其作用竟然是……收集死魂!
死魂對於魂修的作用非常巨大,許多威力絕大的魂術需要死魂發動,大部分魂器都要死魂匆做其內動力。這幾個秘密魂陣無時無刻不在吸納哭號淵的死魂,其內也積蓄良多。郭二狗當時就樂傻了,有了這種不勞而獲的『收成』,郭二狗的魂修水平水漲船高,積累十幾年竟也讓他成功突破了魂修四階。
這老小子秉承著『悶聲發大財』的原則,實力提高後又煉了一手及其詭異的魂術,把整個西區都變成活死人,這還不算,二三四層他也沒有放過,各自都有他的據點,除了不敢跟無天教正面對抗,整個哭號淵可以說郭二狗已經佔據了小半!
可惜的是,郭二狗看上了燕三的肉身,從此就沒有了以後,苦心經營幾十年的勢力、實力全部成了井中月,牆上影……二狗子現在被燕三隨手給了燕三,失去了記憶的白痴生魂正好充當『鬼窟』的主魂,估計永世不得超生。
燕三帶頭走入神秘山洞,烏鴉緊隨其後,後面是『傻子』一樣的瘋公子王不遲,拓跋野穩妥的走在最後。拓跋野不是不信燕三,而是有些怕烏鴉整什麼么蛾子,有他在身後策應,暗紅蠻吼一出,天塌下來也頂得住。
燕三帶頭直行,在複雜的山縫,地道里坐穿右行,甚至還潛過一條地下暗河,沒有絲毫猶豫考慮,像是走在自家後花園一般。融合了郭二狗的記憶得知,這兒事實上也是過郭二狗的後花園,他在這裡呆的時間,走的次數可能比在西區的時間還多。
頭一冒出暗河,眼前豁然開朗,慘綠的世界消失不見,雖然仍然不見天日,卻已經回覆了正常的人間景象。
四人發現處在一個巨大的黑青色的室內空間中,青黑的地面,青黑的牆,泛著金屬的啞光。四人所在的位置是一個噴泉水池,水花分做八股由八處小小人造山峰傾瀉而下,沿著曲折的袖珍假山蜿蜒。仔細一看,假山逼真之極,像是真正的山峰縮小了擺在那裡,那八注拳頭大的水流就是這小小河山中的八條大江。
噴泉水池十米來寬,純粹以地下暗泉的水壓為動力,池壁雪白,觸手溫潤細膩,是真正的整塊白玉雕琢,雖然只是巨大的青黑色室內的一道裝飾,卻大氣非凡,頗有些指點江山的豪情,卓顯出主人的品味。
燕三四人先後爬出水池,烏鴉早有準備,也模糊瞭解郭二狗的部分記憶,表現還算正常。拓跋野和王不遲已經呆住了。
經冷水一泡,王不遲半死半活的狀態一下子又活了過來,此時渾身溼漉漉的像是個落湯雞也不運功乾衣,伸手摸了摸池壁,嘴裡發出牙疼似的絲絲聲:『我日……』卻是半響說不出話來。
拓跋野稍微好點,震驚了一下後馬上將眼光轉向了四周,檢視通道,野獸的直覺,先找到進退之路。
『這是一整塊雪晶玉啊!我的乖乖!這麼大一塊只做了個水池壁……大商皇帝的王座就是用雪晶玉雕琢的,品質雖然比這個好幾分,最多隻及這裡的百分之一,那東西可是大商的門面啊!這裡的主人是誰?從看到這個噴泉的那一刻開始,這個兄弟我就交定了!』王不遲痴迷地撫摸著雪晶玉,只恨不得能撲上舔上兩口。
『兄弟你是交不成了,能當上這兒主人的徒孫都算你燒了八輩子高香……』烏鴉道。『雪晶玉在凡俗,甚至在莽葬大陸的修行界都是了不得的奇珍,嘿嘿,若放在五階眼中又算得什麼?』
『你是說這兒的主人是一名仙人?』王不遲手觸電一樣縮開,轉頭四顧,生怕被這兒的主人突然一巴掌拍死了。五階仙家,滅一個小小三階一個噴嚏就能搞定。
『只是猜測,不過十有八九。』燕三鼓盪靈元,頓時身邊狂風四卷,二階大風歌無法靈元外放,自然沒辦法傷敵,不過引風還是小意思,很快將四人衣服吹乾。
『這條道往上,直通哭號淵四層、三層和二層,第一層卻被一個極凶煞的元陣封鎖了。往下,則直通六層……至於通不通七層我也不知道,因為六層的入口也被封印,還未解開。』燕三道,『這次叫你們來,一是看看是否能看出什麼端倪,而來也找找出去的道路,你們見識都比我多,尤其是烏鴉,能不能出去就看你了!』
烏鴉並不答話,罕見地沒有掏出那把充門面用的厚背砍山刀,而是自芥子袋裡放出了風流雲,面色沉重地四處檢視,越看臉色越是驚駭,額角隱隱見汗。尤其是看到那一個紫紅色五角星形狀的魂陣,和陣中那面繪有獠牙惡鬼圖案的巴掌大小鐘後,烏鴉的紅臉都蒼白了。
王不遲忍不住要問,卻被燕三揮手製止,瘋子雖然瘋,也知道此處極有可能是某位仙家的私人地盤,不敢造次。拓跋野眼中清明一片,渾身骨節隱晦地爆響,隱隱有獸吼虛響,瘋狂殘忍,顯然也緊張到了極點。
烏鴉看完魂陣,並不動魂陣分毫,對於魂陣中被困鎖的萬千死魂不時現出獰惡悲慘模樣也視而不見,轉而走向第六層的封印又觀察片刻,臉上的肌肉狠狠抽動了兩下,眼神與三人一對,已經是毫不掩飾的蒼白和驚恐。
『先到上面看看,我可以肯定……這是五階仙人的手段!』烏鴉沉聲道,深吸一口氣,往通道另一邊走去。
通道並不是平直,而是環繞向上,如果非要形容……倒像是一個盤旋的樓梯,只是大得嚇人。而那青黑色的地面和牆壁,王不遲用刀柄敲了敲,是真正的金屬,甚至不是凡俗金鐵,而是修士才能使用的『青天鐵』,比之他手上的『回眸』的材質絲毫不差。
王不遲低聲向燕三和拓跋野傳遞了這個資訊,三人看著比山還要厚重的通道和地面,『青天鐵』的數量簡直無法估量,全都震驚莫名。如果說雪晶玉是寶貝,與這麼多數量的『青天鐵』一比就像是一塊金子面對一座金山。三人心頭再無懷疑,絕對的仙人手筆。
通道很寬,足以容納八匹馬齊頭並進,甚至還出現了巨大的臺階,每一級都堪比人高,如果幾人不是修士而是凡人,那必須是用爬的才能上去,直蹦了小半個時辰才到了第四層。又是一個巨大的廣場樣的空間,頭頂青黑色的天高約百米,地下青黑色的地不知幾許厚,聯想一人高的階梯,這密道就像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巨人居所一樣,燕三四人不過是微不足道的螻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