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胖子之所以活得很好並不是因為他拳頭有多硬,心腸有多黑,而是因為他看得清自己,把自己擺在一個合適的位置。他知道分寸,不貪自己吃不下的東西,每天忙得滿頭大汗,對任何人好像都沒有什麼威脅。
這是他活下來的原因,也是墓碑選擇他的原因。
白色的骨書很快被遞到白髮男人的手上,張胖子低頭站在一旁,臉上的汗水奔流,彙集在一起,不時滴答地掉落在地上。滿頭汗水肯定很不舒服,但張胖子不敢去擦。
墓碑閉著眼睛把骨書貼上額頭,眉頭一皺,只不過過了半息時間就放了下來,沉默不語。
‘放心,是自己人!’墓碑道。
張胖子終於抬手擦了擦臉上的汗,半邊衣袖頓時如被水浸溼透,渾身輕鬆下來。他已經把那個老頭的話一字不漏地告訴了墓碑,等若把頭交到了墓碑的手裡。張胖子可以選擇隱瞞,然後找人跟蹤老頭,找出背後的指使者一起幹掉,這很有可能成功。若成功了,不但可以消弭這一次的危機,也許還可以讓墓碑刮目相看。
但張胖子還是選擇把事情一五一十地上報,像一個遇到事情不知道如何處理的孩子。這就是他的聰明之處,哪怕他有九成九的把握,他也擔不起那一分失敗的可能。張胖子對自己的定位很準確,他只是個生意人,不是賭徒,也不是劊子手。
這一次,張胖子又做對了。如果真的下手清除這個知道底細的人,等若干掉了‘自己人’,那時候就不是邀功,而是找死了。
‘把這個拿去交差。他要求的另一件事,你幫他辦了。’墓碑揮手將那枚白色的骨書和另一枚精巧的灰色骨書丟給張胖子,就此沉默,像是一具石雕。
張胖子接過兩枚骨書,對墓碑輕輕彎了下腰,走出墓室。墓室外的小廝已經把這次‘收拾’上來的元晶交給了笑老人,正在被笑老人各種調笑,見張胖子出來,小廝連忙跟在後面,面色尷尬地逃出了墓園。
笑老人正意猶未盡地看著小廝走的方向,嘴裡大呼小叫喋喋不休,墓園陰沉沉的,偏偏哭童子和墓碑都是悶嘴葫蘆,這讓笑老人一嘴神功無處施展,可憋壞了。這會兒好不容易逮到個說話的機會,卻這麼快就跑了!這讓笑老人心底十分惋惜。
不過機會很快就來了,墓碑的聲音從墓室裡傳出來:
‘上次的事情辦得不錯啊……人家都找上門來了!鐵頭人!’哭童子臉色一僵,接著一張哭臉漲得通紅。
‘舉著刀,繞墓園走一百圈,不許動用元氣!’哭童子一個趔趄。
‘阿笑你監督著,順便好好教育一下這位鐵頭大俠!’哭童子望著沒有笑出聲卻拼命捂著肚子抽搐的笑老人,眨了眨眼睛,這次真哭了。
‘還不快去?’
‘是……師尊!’哭童子悽慘地回答,將那扇門板一樣的方頭斬刀舉過頭頂,嘴裡呻吟一聲,元
氣散去,整個矮小的身子頓時陷入地面半尺,泥土掩至大腿。抬腳如行走在雪地泥沼,一步步向前趟去。
笑老人身子一跳,躍到那扇刀面上,從腰間掏出個水壺喝了一口潤潤喉,接著盤腿坐下,語重心長地開始教育:‘小哭啊,你做事一定要仔細,這次被人家抓住痛腳了吧?我早就教育過你,你非不聽!’
‘記得十二歲那年你偷李富貴家的糖吃,嘴巴都不擦,結果被人發現了還死咬著不認賬,被二叔打得竹條都斷了兩根,當時我是不是就告訴你凡事一定要仔細再仔細?還有八歲那年……’
‘閉……嘴!’雙手舉著大門板,門板上還坐著一個喋喋不休的人,哭童子臉憋得通紅,從嗓子眼裡發出老牛斷氣一樣的聲音。
‘喲呵,你還不服氣?我跟你說,除了做事粗心,不尊老愛幼也是你的缺點,平時我都沒機會告訴你。雖然我只比你大半個時辰,但也是你哥啊!也算你長輩啊,長輩說話你聽著就好了,不要頂嘴,知道嗎?’
‘我心胸寬廣不與你計較,但別人可不一樣,還記得為什麼每次吃飯二叔總是瞪你麼?你擺個笑臉叫一聲二叔會死啊!要尊重長輩!’
‘這還是以前,現在修行了更要注意老幼尊卑,有些脾氣不好的就講究這個,你這樣會被打的知道麼?’
‘……喲,哭了?是不是被我的話觸碰到靈魂深處,你感到一陣深深的懺悔?這就好,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孺子可教也!’
‘現在我們繼續說下一個話題,你走路有點外八字知道麼?這樣不好,這是一個非常不好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