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高挑女子不以為意,嘴角輕輕翹了一下,粉雕玉琢的臉上頓時蕩起一抹笑意,隨即又冷了臉,道:『既然傷內傷差不多好了,就走吧。道謝的事情再也休提。』
燕三被女子一笑,只覺渾身燥熱,但聞言立即正色道:『救命之恩,沒齒難忘。今後如果有什麼用得到我的地方,姑娘儘管開口,燕三雖然本領低微,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頓了一頓,燕三眼睛咕嚕嚕一轉,又道:『敢問姑娘芳名?要是有人問起來,燕三兒啊,誰救了你的小命啊?我總不能說被一個眼睛會說話、心地善良、美若天仙、顧盼傾城的大美女救了吧?雖然一聽就知道是你,這彎兒也繞得太大了……』
高挑美女眉眼又是一動,眼睛泛出一股笑意,還未開口,那邊柳葉兒已經咕咕咕地笑了起來,道:『果然是個小潑皮,三句話沒完就漏了底,瞧你那口花花的樣,真不知以後被你騙了多少女孩兒去。聽好了,我叫小姐叫納蘭……』
話音未落,那高挑小姐眉頭一皺,打斷柳葉兒道:『我叫阿零!』一邊斜著眼睛瞪了柳葉兒一眼,柳葉兒連忙住口,想起了什麼,衝高挑小姐吐了吐舌頭。
燕三又再次道謝,但那阿零小姐突然心情不好,柳葉兒鬼精靈的人物,忙不迭地將燕三半架半拖叉了出去,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小姐,對不起,我不該亂說話。』柳葉兒走到阿零身邊,兩隻手牽了她的衣角,低下頭道。
阿零一聲不吭,半響後方長嘆一聲,道:『你啊!這裡是大唐,你知道納蘭這兩個字就能讓我們無處安身麼?』
『我知道錯了,小姐你別生氣了,要不你打我一頓吧。』柳葉兒一邊說,一邊身子瑟瑟發抖,一副嬌弱模樣。
阿零微微一笑,一腳飛踢在柳葉兒臀上,踢得柳葉兒一竄,道:『還裝得一副可憐樣給誰看呢?小鬼精靈,你當我是那小潑皮,給我用美人計啊!』柳葉兒哎喲一聲,雙手掩住臀部,氣急敗壞道:『小姐你又踢我屁股,都被你踢扁了,到時候嫁人都嫁不出去!』臉色掙得通紅,一雙眼睛咕嚕嚕晃動,哪還有半點嬌弱模樣。
主僕又笑鬧一陣,阿零尋思燕三隻是個剛踏入修元的凡人,基本沒有可能知道『納蘭』是大元一個隱秘姓氏,牽扯到宗門秘事。而自己二人來此查探事情,只會短暫停留,也許今生都不會再有交集,也就沒往心裡去。心底的另一個疑問也就隨之一起消散了。
只是三天,燕三內傷基本痊癒,阿零對此非常疑惑。
要知道雖然真一丸是療傷聖藥,那也得吸收才能起效。如果是她自己受傷,這種情況倒是正常,畢竟她是第三重融元境的修為,而一個初元的小傢伙明顯不應該那麼快吸收藥力,而不吸收藥力又不可能這麼快癒合內傷,真正奇哉怪也。
她卻不知『天王訣』別有一功,自開啟始修煉的那天起就被燕三冠以『飯桶神功』的美名,對於煉化吸收各種藥力、養分非常變態。這兩年燕三跟著陸展混吃混喝,以體修的標準來衡量,燕三起碼是正常體修的三倍消耗,饒是陸展家底殷實,也經不起兩個大胃王折騰,時不時還要出去『借錢』。
燕三先回醉月樓,向陸展和老猴子報了個平安,簡單把事情說了一遍,操刀就要去卸牛。他內傷初愈,身體略顯虛浮,但精神還算健旺,卸牛的活兒不在話下。但陸展和老猴子叫住了他,也不說話,半天靜靜地盯著他。
燕三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不明所以,而後『恍然大悟』一般,把牛刀往桌上一插,道:
『哎呀,忘了說正事。那救我的兩個女子,嘖嘖嘖,那個漂亮啊,我敢說你們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女人,尤其是高的那個,那眼睛裡面有鉤子一樣,勾人得很,一笑我魂都沒了,胸也挺,腰也細,那兩瓣屁股真是又圓又翹,又大又肥,肯定好生養……』一邊說,燕三一邊心裡泛嘀咕,老猴子愛聽這口也罷了,陸師可是個正經胖子,什麼時候也轉了性子了?
陸展肥大的手一揚,打斷了燕三滿嘴跑馬,又轉眼望向了老猴子,燕三這才發現老猴子也是一聲不吭,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渾不似平時笑得滿臉皺紋似菊花的猥瑣模樣,心裡不知怎地,突然沒來由一陣心慌意亂;
陸展一隻肥手往燕三肩膀上拍了拍,道:『小西街昨夜被一把大火燒成白地,死了三百多號人!』
老猴子隨即道:『無一活口,三兒你……冷靜些……』
燕三心頭砰砰亂跳,腦袋裡嗡地一聲,什麼也聽不見了,突然發一聲大喊,掙著往門外跑,卻被陸展牢牢扣住,耳邊陸展的聲音很低,但一句句透入心底:『偌大一條街,無一活口,此事太過蹊蹺,應該有修元者摻雜其中,如果想報仇就聽我的,悄悄去,不要驚動任何人。』
燕三的掙動驟然停了下來,泛著紅絲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陸展。陸展又道:『你還有個靈脩師傅,也被燒死了?想想那是什麼火能燒得一個靈脩跑都跑不掉?』
燕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全身不由自主輕輕顫動起來,天王訣夾雜悲憤莫名的情緒悄然運轉。陸展鬆開手,靜靜等待燕三平息。
片刻後,燕三睜開眼睛,心中藏著的野獸瘋狂嘶吼,瞳仁中卻一片清明,衝陸展和老猴子點了點頭,狂奔而去。
儘管心裡有了準備,燕三還是呆住了。
小西街已經成了一片白地,空地上正有人把廢墟中的屍體一具一具地抬出來,黑的,紅的,殘缺不全的一片,蓋上了白色的布匹。附近的鎮民們在官府的組織下翻著殘缺的斷壁殘垣,掩著口鼻不時從裡面扒拉出一段焦黑的身軀。
李嬸兒,王大娘,李老頭……還有那些小小的半大兒童,都死了,都燒死了……
燕三走進這片自己長大的地方,好像又回到了那個風雪飄搖的夜,四周靜得發慌,白雪飄飛,身旁一隻死燕子。是的,四周小心交談的人聲逐漸隱去,還原成一片窒息的靜,飄飛的白雪變成黑的灰的灰燼碎片,漫天飛舞,死燕子變成了滿地的屍體,與大人們跟自己講的,多年前的情形一模一樣,一模一樣……
『真是可憐啊,這片的人也不知造了什麼孽,好慘啊,元人真是一群畜生,娃兒都不放過,這條街真真雞犬不留了……』
『哼……要真是元人倒還好了!』正在搬屍的一名漢子突然道。
『怎麼地,不是元人還是誰?佈告都說了,元人奸細。不是元人誰這麼大仇能殺這麼多人?』
『元人?元人身體比唐人高壯許多,相貌也有很大不同,你看那屍體裡面有哪個像元人?』
『都燒得焦糊了,誰看得出來?』
『那就是了,毀屍滅跡。我再問你,官府組織圍剿,你看看官兵裡面有傷亡的嗎?』
『咦,這倒也是,屍體裡面沒一個官兵,也沒聽說哪個受傷的?』
『佈告說幾十號元人奸細,官兵一個沒傷,元人全滅,你信嗎?如果元人這般脆弱,大唐早就滅了大元了,還等得到今天?』
『那你說是咋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