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考,”田先生聲音淡然地開了口,“那隻小兔子是你送的罷?”
滿室的死寂。
那個瞬間,棋考的呼吸至少停頓了三秒鐘。
三秒鐘後,他的鞋面一下子放平了,旋即又猛地鼓起。他的眼角肌肉也跟著瞬間繃緊,嘴角咬合肌快速地咬住又鬆開,兩臂的肌肉更是驀地繃直了,這表示他的雙手死死握成了拳頭
棋考幾乎是同時完成了上述所有表情與動作。
這是自傅珺看審以來,棋考的表情最為豐富的一次。尤其是他的眼睛,在聽到“小兔子”三個字時,立刻睜到了極致,竟似目眥欲裂一般
雖然早已料到棋考會有反應,田先生還是被眼前景象驚住了。而隨後,一陣狂喜便噴湧而出。
棋考此刻的表現,恰是對傅珺假設的最好證明。若不是礙於目下的環境與氛圍,田先生真是要忍不住大笑了。
他勉力抑制住興奮的心情,輕咳一聲,繼續淡聲道:“棋考,我知你一心求死。可是,你不要自己的性命不打緊,你那好妹妹荃兒的性命,你也不顧了麼?”
田先生這一問問得非常有技巧。
他沒有直稱荃兒是棋考的妹妹,而是加了一個“好”字。
“好妹妹”這個稱呼,既可指親生妹妹,亦可指代表妹、堂妹、義妹乃至於男子的意中人,真是能夠涵蓋所有一切的絕佳稱呼,直叫一旁看審的傅珺拍案叫絕。
而田先生的話音剛落,棋考的身子便晃了晃。
這語氣淡然的幾句話,便如一陣狂風,將棋考吹得站立不穩。連他的聲音也像是被風吹得幹了,嘶啞得不成樣子。
“你們把荃兒如何了?”他用盡了全身力氣才發出了一聲嘶啞的吼叫。
田先生冷哼一聲,並未答他。
“荃兒!”棋考大吼一聲便猛地往前衝去,同時用力地掙著兩臂,想要掙開捆在身上的繩索。
兩旁的侍衛一把便扭住了他,反剪了他的雙臂,令他動彈不得。
棋考拼命掙扎著。赤紅了雙眼。面上青筋浮凸,勢若瘋虎,跟之前的表現直是判若兩人。
只見他一面大力掙扎一面嘶聲道:“不許動我妹妹!若你們敢動她一根毫毛。我做鬼也不會饒過你們!我要把你們的肉一塊塊咬下來!我要將你們碎屍萬段!”
棋考那殘破得宛若刀子劃過的聲音,在陰暗的地牢中來回盤繞,發出陣陣迴響。
而隨後,他的聲音便被一陣不甘的“唔唔”聲所取代了。侍衛們堵上了他的嘴。將他強行拖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傅珺從窗邊退了回來,兀自坐在了凳上。
直至此刻。她一直懸起的心才算放了下來。
她賭對了。
雖然資訊不多,時間亦極緊。但好在她有超憶的能力,還有前世的經驗打底,此次冒險一詐所取得的效果。已經好得超出了她的預期。
棋考此刻的反應有多強烈,便代表著荃兒對他有多麼重要。他心理防線上最薄弱的一環,被傅珺準確地找到了。而以她的經驗。這道防線一旦有了裂縫,離全線崩潰也就不遠了。
傅珺無聲地舒了一口氣。有些疲累地揉了揉額角。許娘子見了,便輕手輕手地走上前來,向那白瓷茶盅裡倒了盅茶,遞到了傅珺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