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舟低頭瞥了眼自己的裝束,心中暗笑,腦海裡迅速搜刮著從江湖話本里看來的臺詞,拱手朗聲道:“大俠之稱愧不敢當,我不過一介浪跡天涯的江湖客。早聞醽醁城田宗師風姿卓絕,心生仰慕,此番特地前來,就盼著能一睹宗師尊容!”
店小二撓了撓頭,在心裡嘀咕,田宗師向來是以武功超絕聞名,要說風姿卓絕,那包子臉和蒜頭鼻,那一點都不沾啊!到底是江湖人,講究打人不打臉,這話術確實高明。再瞧陸沉舟,舉手投足間盡顯豪邁,出手又極為闊綽,人還生得英氣逼人,愈發認定他是不折不扣的江湖豪傑。
“客官,要是您衝著挑戰田宗師來的,我勸您還是儘早打消這個念頭。一年前,槍聖流夏與田宗師在醽醁城北山決戰,賭注是一頂琉璃羽冠,據說那是仙人遺物。當時這場決鬥,只有少數江湖頂尖高手有幸圍觀,具體細節外人無從得知。只知道最後田宗師勝出,槍聖流夏丟了一臂。”
“那可是槍聖流夏啊!江湖四大宗師之一,傳聞還殺死過謫仙人!”店小二越說越激動,手舞足蹈,唾沫星子飛濺。
陸沉舟聽得目瞪口呆,心中暗自驚歎,這福地裡竟藏著這麼多不為人知的秘辛。正想問個明白,剛開口:“小二哥,那謫仙人是……”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重重地扇在店小二腦門上。陸沉舟心頭一驚,自己竟絲毫沒察覺到有人靠近。抬眼望去,店小二身後站著一位白髮老者,老者身著油漬斑斑的灰布長衫,腰間掛著的酒葫蘆散發著幽幽光澤,袖口露出半截褪色的紅繩,繩上繫著一塊青銅令牌,令牌上的紋路神秘詭異,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寒意。
老者溝壑縱橫的臉上,露出一抹微笑,一雙眼眸幽如寒星,正緊緊地盯著陸沉舟。
陸沉舟硬著頭皮乾笑幾聲,趕忙拎起桌上酒罈,衝著老者揚了揚,轉移話題道:“呃,哈哈,掌櫃的,您這兒的酒滋味醇厚,可有酒名?”
老者面無表情,一腳狠狠踢在店小二屁股上,罵了一句:“喲,瞧你這模樣,跟客人稱兄道弟,感情這酒鋪是客人開的,你是東家啊?要是這麼閒,後院的泔水桶,你去清理了!”
店小二漲紅了臉,大氣都不敢出,灰溜溜地往後院跑去。
這時,整個酒鋪冷冷清清,除了陸沉舟,再無其他人。老者大踏步走到陸沉舟對面,一屁股坐在長凳上,翹起二郎腿,慢悠悠地取下腰間酒葫蘆,愜意地抿了一口。
“你喝的這壇叫汝陽,我葫蘆裡裝的叫白水,凡夫俗子只當喝個熱鬧,只有真正修行的人才知道這酒有多麼妙不可言。”
酒鋪裡靜謐得落針可聞,老掌櫃與陸沉舟相對而坐,兩人皆沉默不語。
老掌櫃說完話,動作看似隨意地將酒壺輕輕放下。就在酒壺底部觸碰到木桌的瞬間,一道凌厲的拳罡裹挾著勁風,如同一頭咆哮的猛獸,朝著陸沉舟的面門呼嘯而去。拳罡所過之處,周圍空氣彷彿被利刃切割,發出尖銳的呼嘯聲,酒鋪內的桌椅也跟著劇烈搖晃。餘波震得下方木桌“嘩啦”一聲,瞬間化作無數碎片。
陸沉舟反應極為迅速,剎那間,他橫拳格擋在身前,雙腳猛地發力向後疾退數步。只見他身形如電,在後退的過程中巧妙地化解了這股拳勁。然而,他剛一站定,還沒來得及喘口氣,老掌櫃的拳頭已如影隨形而至。這一拳帶著排山倒海的氣勢,狠狠砸向陸沉舟的面門。一聲沉悶的巨響,彷彿天際響起的悶雷,陸沉舟整個人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倒飛出去數十米。
“他奶奶的!真疼!”陸沉舟在青石板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溝壑,最後狼狽地停下。他猛地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隨後緩緩站起身來,一邊拍打著黑袍上的灰塵,一邊暗自咒罵。
老掌櫃嘴角勾起一抹嗤笑:“哼,看著比先前那幾個能抗揍,不過也就是多挨幾拳的事。”話音剛落,他收起長拳,雙手自然下垂,開始緩緩吐氣、吸氣。隨著呼吸,一股熾熱的氣息自他腳底升騰而起,如同燃燒的火焰一般包裹住他的身軀。緊接著,他腳下步罡一轉,擺出一個雄渾大氣的拳架。
“醽醁城,韓掣!謫仙人,報上名來!”
陸沉舟吐出一口血痰,心中暗自震驚:這一拳竟有窺星境二重的力道!回想起先前店小二提到的四大宗師,他推測這福地內至少有四位窺星二重境的武夫。至於“謫仙人”這個稱呼,結合老掌櫃說自己比先前幾人抗揍的話,陸沉舟大致猜出了其中含義。看來在這福地內,外來修士都被稱作謫仙人。難道說,福地內的人無法修行,只能走武道一途?
沒時間多想,陸沉舟左腳向左側快速開立一步,屈臂按掌,緊接著託掌前推,整套動作一氣呵成,行雲流水。
“抱守武當一黃庭,練養純陽三分技!”陸沉舟大喝一聲,聲如洪鐘,“純陽殿,陸沉舟,請賜教!”
老掌櫃瞳孔微微一縮,隨著陸沉舟拳勢的展開,他敏銳地捕捉到對方呼吸的節奏。那呼吸沉穩而悠長,宛如古老的戰鼓,每一次起伏都充滿力量。陸沉舟腳下的步伐看似隨意,實則暗藏玄機,彷彿與天地間的某種韻律相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