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灑脫的真性情漢子!以鏡觀物,很有意思!只是,我在鏡中,還是鏡外?我是在觀物,還是物在觀我?鏡又是什麼?”
桑北微微蹙眉,隱隱覺得捕捉到了什麼,當真是苦惱又是欣喜。
此刻輪到桑北守擂,擂臺下,一雙雙目光如劍看著他,他們已然將桑北先前所進行的一場場戰鬥過程熟記在心,只待等到自己攻擂,當發出石破天驚的一擊。
桑北尚在苦惱,對面的攻擂者卻於冷不防間刺出了他的劍!
桑北的一雙眼睛大大睜開,猶如一泓澄澈的深潭,照見萬物,也照見世間最叵測的人心。
如一根刺的劍在他的眼中越放越大,到後來幾如一座高山,而桑北,已然成為一粒小小的塵埃。
攻擂者大喜過望,正欲發出石破天驚一擊,然而對方的身影卻在瞬間,彷彿化作一座高山,那張手,於虛空中輕輕一拈,便拈住了一枚潔白羽毛,只隔空一刺,便感到眉心間傳來一縷痛楚,就見一滴殷紅血滴已然湧了出來。
幾步踉蹌後退,及至醒覺,人已在擂臺之下。
“原來,觀物還是觀己只在一心,那面鏡子本就不存在!”桑北但嘴角微微翹起。
此刻,又一個攻擂者跳上了擂臺,這是一個強壯而敦實的青年,只拱了拱手,已然如疾風驟雨般攻出了他的劍!
然而,此刻在桑北的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他眼中含淚,口中喃喃:“牟宗濤……牟……牟賢!那血脈中的氣息,原本不會錯,一定是……是你!看到你活著,還成長到如此地步,我當真……當真太高興了!”
他尚在思忖中起伏,已然被對方雷霆般的攻擊逼得步步後退,他分明已失去了反抗的時機,只能後退,而對方的攻勢卻在步步前進中愈發撐滿,那股氣勢,實在威猛到了極點!
好剛猛的劍道!
桑北連退十步,此刻身體已然懸空,只剩下一隻腳的腳尖踮在擂臺邊上!
擂臺下,看到這一幕的盧成,一顆心瞬間跳出了胸膛,經歷一場場戰鬥,他對桑北愈發充滿了信心,誰知道,一瞬間,變生肘腋,這小子分明已站在懸崖邊上了!
“糟了!”盧成目瞪口呆,他關心則亂,急怒攻心,一縷鮮血已然溢位了嘴角。
他早就看不慣劍閣內的陳規陋習,直到遇見桑北,分明在對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期待桑北能夠一路崛起,狠狠打那些傢伙的臉。
他期待太高,心境瞬間失衡,頓時遭受反噬,以至於吐血。
很多觀戰者一如盧成,一顆心齊齊跳到了嗓門,心中卻是喜不自勝,蓋因除去如此一個勁敵,後面的比賽會大有希望。
生死一線,天地也彷彿凝滯了。
而攻擂者牟宗濤的劍瞬間就要將桑北擊下擂臺,只是,他的眼前突然一陣恍惚,只感到眉心間傳來一點銳利的痛楚,定睛一看,對手已然不見,而自己,已然在不知不覺中出現在擂臺之下。
怎麼可能?
手握銳利的長劍,抬首望去,噴火的雙眸和擂臺上桑北的視線倏忽間交會,沒來由的心頭劇震,恍惚中已然看到了過往的一幕幕,眸中不由得流出淚來。
“對不起……木頭,你的氣息端的不錯!只是……我肩負無法推卸的重任……只能暫時委屈……委屈你了!“
口中喃喃,臉上猶自帶著當年那般單純的笑容,而時光在這一刻,已然重返二十多年前!
擂臺之下,從這一刻開始,牟宗濤的目光再沒有離開過桑北,他的淚水不住湧出,他此生的所求一如桑北,只為回到那裡,撐起一方屬於自己的天空。
眉心間輕輕的一痛,那是桑北在點醒他的記憶。
桑北緩緩轉回身,回到了他守擂的位置。
很多劍修宛若洩了氣的氣球,當真是經歷了一場空歡喜。
下一場攻擂戰,在緊鑼密鼓中開始了。
一雙眸子猶如明鏡,左眼由內向外觀物,右眼則由物向內反觀於己,物我交融於剎那一心之中,這才是最完整的觀照。
桑北不再出劍,因劍一直在,根本無需出鞘。
腳底挪移歲月,幾番盤桓,觀物觀己,一道湛然的劍痕如秋水劃過虛空,將對手一個接一個,送下了擂臺。
“劍玄,共鳴於天地的力量!”祭酒大人雙眸明亮,心情激盪。
偌大劍閣,悟道的比比皆是,而能夠感悟到劍玄的,實在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