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朱允炆的馬車調頭往南時,對岸瓜州渡渡口的也有一個女子正眺望著這邊的下關碼頭方向,雖然什麼都看不見,女子卻淚流滿面,不能自已。自過江之後,她已經在這裡待了兩個多時辰了,最後,她轉過身來,看著身邊的胖子:“哥,我們走吧。”
“怎麼了?妹妹?不等了嗎?皇上說不定會追過來的。”
“不,他不會來的,他可能會追到長江碼頭,但不會過江來,畢竟他是皇帝。”說著,白芳蕤擦了擦眼淚,抽了抽鼻子,道:“他是皇帝,愛上皇帝,註定不能長相守,那我只能選擇長別離。開船!”
白芳蕤一聲令下,大船解開纜繩,在水中盪漾了一會兒,在濛濛的細雨中,大船猶如靈巧的魚兒,破開水花,逆流北上。
白芳蕤站在窗邊,看著兩岸的景色。白望儒坐在桌子旁,仰脖喝了杯酒,看著妹妹蕭瑟的背影,道:“妹妹,你真的決定了嗎?”
“嗯,哥哥,妹妹想了好久,才下的決定。”
“為什麼,皇上不是答應你不需要透過選秀,直接成為淑妃嗎?”
“因為我愛上了他,所以不能入宮。”
“為什麼?哥哥搞不懂你了啊,你愛他,為什麼反而不在一起呢?”
“哥哥,你進過皇宮,覺得那裡是個什麼地方?”
白望儒抬頭想了想,道:“那個地方很好啊,金磚琉璃瓦,九爪盤龍柱,漢白玉石橋,金碧輝煌,美不勝收啊。”
白芳蕤幽幽的嘆息一聲,回身坐在椅子上,用手拂了拂額前散落的頭髮:“哥哥,妹妹進宮見過皇后,雖然她很謙和,待妹妹也很熱情,但骨子裡的那種高貴、驕傲,卻令人不敢直視。皇后還帶著妹妹,覲見了皇太后,她看妹妹的眼神,令妹妹終身難忘,雖然她也很熱情、很善解人意,但是骨子裡的那種疏離感,妹妹卻感覺到了。”
“妹妹看了不少史書,皇宮本就是世上是非最多的地方,規矩極嚴,只有少數的幾個人能展開笑顏,如果沒有愛上他,妹妹可能早就入宮了,和一個不愛的人相處,其實很容易,要麼去努力討好他,要麼冷漠,讓他忘記你;可是,妹妹卻愛上了他,就會希望天天看到他,但那是不可能的,皇后尚不能獨寵椒房,何況一個淑妃?而且,他是皇帝,掌握所有人的生死大權,妹妹真怕,真怕看到他冷酷的樣子,到了那一天,妹妹該怎麼辦?”
“可是,妹妹,你如今離開他,豈不是再也見不到他?你不想嗎?”
“想,”芳蕤輕嘆一聲:“可是我只能這樣,這樣起碼他會記得我。”
“但他馬上就要納妃了,你不在他身邊,他忘記了你怎麼辦?”
“如果那樣子,也是我的命,我也沒什麼可想的。”
......
白望儒看著妹妹回艙的背影,不由得暗中嘆息,自己的妹妹是絕代佳人,詩詞書畫、琴瑟蕭笛無所不通,自小心氣奇高,要找人間奇男子,而父母包括自己,都認為妹妹會得到一段美滿佳緣;可是,佳緣雖然遇到了,卻並不美滿,在武學的路上偶遇皇上,自此相識,相知,至不可自拔。為皇上投身商賈,數年之間,負責的紡織、鏡子、玻璃等作坊已經接近萬人,為皇上籌集了大量資金,在京師有“女陶朱”之稱,因此皇上才能有財力在儲君時就建立了精銳的護衛軍。
皇上也不是薄情之人,登基之後,就要妹妹入宮,直接封為淑妃,妹妹身為商賈,又沒有生下龍子,如此厚待,充分說明了對妹妹的真情,可想而知,這個決定會在朝中引起多麼大的反對,只是妹妹卻放棄了,孤身北上,帶了手頭能控制的一切財富北上,要到遼東,為皇上開發遼東的大業出力,自己苦勸不得,只能隨同北上。
唉,也許真如道德經所說,“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是故不足勝有餘。”一個貴為天子,一個絕代佳人,卻不能相守,反而天各一方,相見無期,只留下這滔滔的河水,日夜不停的流淌,希望能夠帶去彼此的思念。
雖然白芳蕤斷然北上,速度卻不快,遇到市鎮,她往往會上岸,調查一些民情,而白望儒也讓人去調查各種糧食、絲綢、棉布等等的價格,為自己的《民生旬報》增加素材。
到達洪澤湖畔的盱眙時,白芳蕤特意買了祭品,到朱家祖陵附近祭拜了一番,白望儒看了,只餘下嘆息了。待白芳蕤回到船上,卻發現岸邊有一個人正在等她,看到她過來,卻連忙跪倒:“白姑娘,小的在此等候多時了。”正是朱允炆的貼身太監,如今的後宮總管劉振。
白芳蕤愣了一下,不由的四周望了望,瞬間明白過來,扶起劉振:“劉總管,怎敢勞煩你跑一趟啊,有什麼事情嗎?”
聽著白芳蕤貌似客氣,實則疏離的話,劉振苦笑一聲:“這裡說話不方便,請白姑娘登船,小的有下情回稟。”
待眾人回到船上,白芳蕤坐在主位,眾人下跪,齊聲道:“參見淑妃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白芳蕤一驚,看了看劉振,冷聲道:“怎麼了?他讓你抓我回去嗎?還帶了這麼多衛士來?”
劉振連忙站起來,雙手搖擺道:“娘娘請不要誤會,這些人都是皇上派來保護你的。下面小的要宣讀聖旨。”
眾人連忙跪下,白芳蕤也要下跪,卻被劉振阻止:“娘娘,皇上特旨,娘娘站著即可。”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茲有民女白氏,體態端莊,溫慧秉心,柔嘉表度,六行悉備,久昭淑德,慈心天下,憫天下織戶苦寒,拯邊地荒戶水火,特冊封為淑妃,賜予欽差令牌,代朕行走天下,地方官員、衛所遇令牌如朕親臨!欽此!”
白芳蕤聽到這裡,不由的跪倒在地:“臣妾謝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劉振趕緊扶起白芳蕤,道:“娘娘,不必如此,皇上臨行有言,希望您保重鳳體,早日回京,以解皇上相思之苦!”
白芳蕤拿著聖旨和令牌,真的有一種趕緊回京,立刻飛到他身邊,和他長相廝守的感覺。可是,,,良久,她冷靜下來,將聖旨和令牌往劉振前面一推:“請劉公公回覆皇上,臣妾福薄,偶得皇上憐愛,此生已足,不敢再有他求,請皇上收回聖旨和賞賜,臣妾承受不起。”
劉振一直在仔細的觀察白芳蕤的表情,待看到她的動作,心裡嘆了口氣,苦笑道:“娘娘不必如此,離京之前,皇上就知道娘娘不會返回,周圍的人都是皇上派來保護娘娘的,皇上只是擔心娘娘的安全,請娘娘不要多想,另外,皇上說了,娘娘無論想什麼時候回京都可以,只希望能記得京中還有皇上記掛著你即可。”
說到這裡,劉振擺了擺手,令所有人退出去,然後走到白芳蕤面前,雙膝跪倒:“娘娘,小的在宮中待了二十多年,看著皇上從小長大,還從沒有見過皇上如此傷心,但他最後還是依從了你的心意,封您為淑妃,還讓您隨心所欲,小的不敢求您立返京師,只希望您有時間還是去看看皇上吧,他心裡想著你啊,可他沒辦法啊,他是大明的皇帝,不能隨心所欲啊。”
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件,遞給白芳蕤:“這是皇上給娘娘的親筆信。”
白芳蕤抹了抹眼淚,接過信件,開啟之後,發現信很短:
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