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來了,你且先出去,這屋中藥味兒重,等點上香,過一會兒味道散了你再進來不遲。”秦頤甄見秦頤一此刻雖面上帶笑,但眼底泛冷,便知,她應當是察覺到什麼了。
她身上的傷,必定是不能讓六妹知曉的,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靜和,是你幫五姐上的藥嗎?”秦頤一沒有理會秦頤甄心虛地掩飾,又繼續問靜和。
“回殿下,我家殿下一向不喜旁人近身,是以換藥這些事,都是由奴婢來做。”靜和頂不住壓力,老實道。
她知曉溫陽公主若是動怒,絕不似表面那般可親,卻不想如此可怕。明明笑著,眼神卻極冷,那嘴角的弧度也變得駭人起來。
“是麼,那我五姐身上的多出來的傷,便是你不知輕重弄出來的了?”秦頤一臉上的笑容消失,冷聲質問。
靜和當即嚇得跪倒在地,口中連連求饒,“冤枉啊殿下,饒是給奴婢一百個膽子,奴婢也不敢如此行事。”
“一一,那些傷關她一個宮女什麼事,都是那日被驚馬所傷……”秦頤甄替靜和解圍。
“五姐,你還要騙我嗎?”秦頤一見她還是這般顧左右而言他,甚至想要借那日之事矇混過關,她忍不住打斷她的話。
“你我交好多年,你以為我這是第一次發現你身上的傷嗎?我理解你的自尊,但你卻讓我看著你一次次受苦,一次次活在苦痛中,你不止在折磨你自己,也在折磨我。”秦頤一說得情真意切。
若說恢複記憶初時,她接近秦頤甄只是為了自己的目的,但多年相處下來,若說半分真情沒有,那定是假話。
方才說的話,擔心是真,但所謂的見過多次秦頤甄的傷卻是秦頤一詐秦頤甄的,之前的秦頤一雖有所懷疑,但並未深究,只以為那些傷是習武練劍所致。
果不其然,在她這一番說辭下,秦頤甄抿唇不語,不再辯白。
“五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要總是一人獨自嚥下所有苦果,我是的妹妹,是你的親人,有什麼事,你跟我說,就像我有煩惱也會說與你聽一樣。”
“一份痛苦分成兩份,那這些痛苦就會減少許多了不是麼?”
在這皇宮中,能夠傷到和順公主又讓她如遮掩的人,寥寥無幾,答案其實呼之欲出,只是秦頤一不太願意相信。
“可我不能將我的痛苦強加於你。”秦頤一喃喃道,已然有些猶豫。那麼多年,她又怎會不悲痛呢?
秦頤一緊緊握住秦頤甄的手,看著她的眼睛,誠摯又溫柔,“我願意為你分擔,就不是強加。”
秦頤甄定定看著秦頤一,看著她嘴角鼓勵又安慰的笑,眼淚洶湧而下。
她壓抑著哭聲,聲音細不可聞,像是連自己都不敢相信一般,抽噎道:“是,是母後,是我的母親。”
秦頤一目露惶然,意料之中卻又是不可置信的人。
當時的秦頤一有多受震動,此刻見到皇後不由分說將巴掌甩到秦頤甄身上時就有多憤怒。
雖說不配為人父母者大有人在,但她從未接觸過,如今親眼見到自己的至親好友受此大難,她怎能不受觸動。
氣急攻心之下,她起身便要說話,卻感到左手被人攥著,力道極緊。
秦頤一順著那隻緊攥住自己不放的手看向秦頤甄滿是淚痕的臉龐,有些恨鐵不成剛道:“你還維護她。”
早上便是如此,她氣急攻心,當即便要將此事告知父皇,但五姐不許。
她說,那是她的母親,是她給了她性命,她該還。
她說,就算告訴父皇又如何,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她們作為小輩,只能尊崇。
她斷斷續續說了很多,說有記憶起,母後是如何在心情不佳時虐打她;說她從前很渴望母親,後來不想了;說她從前是有多嫉妒秦頤一,後來是她給了她溫暖,她嫉妒不起來,因為她也想要被人呵護。
秦頤甄說了很多,淚流不止,秦頤一抱著她,聽她說,眼淚同樣沒有斷過。
後來,秦頤甄睡著了,秦頤一也沒再提去找永安帝的事。
既然五姐堅持,她尊重她就是,日後好好保護她便好。
不過人算不如天算,姐妹二人的對話被永安帝的人聽去了,嬤嬤是太後在世時身邊的老人,覺得事關龍嗣安危,茲事體大,便向永安帝稟報了此事,才有了皇帝暫緩回京一事。
明霞宮內氣氛凝重,本就因著女兒被害自己這個皇帝還只能委屈孩子一事耿耿於懷的永安帝見到皇後的一番舉動後,更是目眥欲裂。
他當即從軟椅上站起身,快步走到皇後面前,高高揚起手,幹脆利落給了皇後一巴掌,聲音清脆,似在這安靜的殿內幽幽回響。
“皇後,你可真是朕的好皇後吶!”永安帝動了動打得發麻手,咬牙切齒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