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然安靜地坐在尹女士的對面,陸續地遞給了她幾張紙。
卻沒有過多的言語,只是耐心地等待著,讓她把情緒盡情地宣洩完。
過了好一會兒,尹女士停止了噴湧的淚水,洶湧的人群情感也終於稍稍地平息。
她慢慢地將手移開臉龐,用紙巾擦了擦沾溼了的眼角。
一雙哭過以後紅彤彤的眼睛,茫然地看著陸然。
此時的尹女士就和任何一個脆弱的女人一樣,並無二異。
她沒有三頭六臂,也不是刀槍不入,再強勢的女人,背後都有著一個讓她不得不強勢的原由。
“尹女士,你理解你自己嗎?”等尹女士平靜得差不多了以後,陸然微笑地發問道。
“什麼?”顯然,尹女士一時沒聽明白陸然的意思。
“剛才您說,為什麼他不能理解你,所以,我想問,你是否理解自己?”
“什麼……意思?”尹女士微皺眉頭,再一次疑惑地問道。“我的確是希望兒子能夠理解我,可是,你為什麼問我理不理解自己呢?我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怎麼會不理解自己呢?”
“可是,如果你完全地理解自己的遭遇,理解自己所做的事情,為何沒有勇氣和兒子溝通呢?為什麼沒有勇氣告訴他,你真的已經盡力了?
又為什麼會害怕,有一天,您的兒子會站在你的面前對你質問,為何要背叛父親?”
“這……因為,我害怕他不能理解我的做法,他認為我是拋棄了過去,尋求自己的幸福去了,我……”尹女士在腦中搜尋著答案,極力地想要解釋。
“如果你不認為自己背叛過他的父親,也就是您的丈夫,又何須如此地恐懼?是心虛嗎?就連自己,也下意識地認為,自己做了背叛他的事,所以害怕被人指責。
不敢踏出那一步,連一個辯駁的機會也不願給自己爭取。
難道,不是因為你沒有底氣嗎?”
是心虛嗎?
尹女士被陸然問得說不出話了。
為什麼會如此害怕,為什麼不再嘗試,不去爭辯?
“我做了背叛他的事嗎?”
尹女士自言自語地輕聲問著。
當她這麼捫心自問的時候,腦中閃過了兒子曾經看著自己的冷漠眼神。
那個眼神裡充滿了疏遠和質疑的味道。
為什麼會如此害怕呢?
就是因為害怕面對這個眼神,所以連為自己爭辯的機會也不曾爭取。
心虛嗎?
是吧。
如果再一次被得文用那樣的眼神注視著,我能夠理直氣壯地告訴他,我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他父親的事嗎?
尹女士心下自問。
“我,我不能。”尹女士脫口而出。“我做不到。”
“什麼不能,什麼做不到?”陸然問道。
尹女士沒有直接回答陸然的這個問題,她喃喃自語地說道:“心虛,你說得對,可是我為什麼要心虛?我明明已經很努力,很辛苦了,為什麼我還總是覺得自己對不起誰。
我似乎感覺對不起死去的丈夫,又感覺對不起兒子,我不知道這種感覺到底是怎麼回事……”
尹女士說這話的時候雙手交叉在胸口,十分憋悶難受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