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9章祭河神四）船伕
謝承安向村民打聽出船伕的住處，敲響破舊的門板。
船伕很快過來開門。
他還記得謝承安，客客氣氣地道：“公子，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祭過河神老爺，風浪才能平息，到時候我再送你們過河。”
謝承安微笑道：“我知道，我來找你，是有事相商。”
船伕猶豫片刻，請謝承安進門。
他的神情有些窘迫：“家裡亂得很，公子別嫌棄。你先坐，我去燒壺熱水。”
謝承安笑著點了點頭，等到船伕鑽進廚房，留心打量四周。
聽村民說，船伕十年前死了婆娘，三年前又把唯一的兒子送到龍舟上祭了河神，如今是一個人居住。
他家的院子不過巴掌大小，繩子上曬著魚幹，角落堆著漁網、魚叉和幾塊破木板，散發著淡淡的魚腥味。
謝承安掀起門簾，走進屋中。
屋子裡逼仄狹小，陰暗潮濕，僅有一套桌椅、一張床鋪。
靠牆的椅子上放著一袋食物，袋子沒有系口，裡面塞著米麵、魚幹、臘肉、醬菜，還有一盒粗陋的點心。
床上除了被褥，還有幾件打著補丁的衣裳，有大有小，有長有短。
船伕提著水壺，急匆匆走進屋中。
他找出半罐粗茶，捏出一撮，沖了一大碗，緊接著走到床邊，將那些衣裳裹進被子裡。
他轉過身，侷促不安地道：“公子找我有什麼事？還請直說。”
謝承安掀起衣袍下擺，坐在一張空椅子上，盯著碗中的茶葉。
粗硬的茶梗躺在碗底，蜷縮的葉片經過熱水的沖泡，無精打采地展開一半，將浮未浮。
待到茶水顯出淡淡的琥珀色，他才緩緩開口：“我想勞煩你跟我走一趟夜船，把幾個人接到河對岸。”
他從袖中摸出一根黃澄澄的金條，放在桌上。
船伕又驚又喜，上前兩步，拿起金條掂了掂重量，又在邊角處咬了一口。
金條上出現清晰的牙印。
他緊捏著金條，捨不得放下，雙目發亮：“公子出手這麼大方，別說一趟夜船，便是十趟八趟，我也絕無二話。”
船伕不停摩挲著手裡的金條，問道：“公子打算哪天動身？”
謝承安答道：“今夜，亥時。”
“啪嗒”一聲，金條掉落在地。
船伕愣了一會兒，彎腰撿起金條，問道：“公子知不知道，今晚亥時正是祭河神的時辰，風浪只會比昨日更大，貿然行船，兇多吉少？”
謝承安平靜地道：“我知道。”
船伕又問：“公子打算接什麼人渡河？是本地的鄉親嗎？”
謝承安輕描淡寫地道：“一二十個孩子。”
船伕的臉色忽青忽白，最終露出憤怒的表情。
他將金條拍在桌上，緊握雙拳，低喝道：“你打的是什麼主意？你想讓我把那十對童男童女撈到船上，送到河對岸嗎？”
他越說越激動：“萬一河神老爺怪罪下來，淹了龍津村，我不成千古罪人了嗎？你是外鄉人，和那些孩子非親非故，為什麼要多管閑事？”
船伕指著房門，下逐客令：“你快走吧，我接不了這樣要命的活計。”
謝承安鎮定地坐在原地，不動如山。
他晃動著碗裡的茶水，一開口如同石破天驚：“你自己的兒子，不就是這麼救下來的嗎？救一個是救，救二十個也是救，何必怕成這樣？”
船伕如遭雷擊，失聲道：“你在胡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