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窗,外面暮色四合,籠罩著光禿禿的山峰,發紫的寒如冷鐵一般,更襯的此處荒寂。
她差點忘了,前些天為著孩子,把花都砍了,現在是真沒什麼可看了。
沈昔全手指一勾,剛想關窗,底下竟顫顫巍巍探出一支桃花來,嬌嫩的粉突兀地擺來擺去。
女孩子捏著鼻子,細聲細氣地說:“好漂亮的仙子,我只有一支花,送給你好不好?”
黑色的發頂先浮出來:“仙子如果嫌棄,我就將這花葬了,以全它想要追隨仙子的痴心。”
沈昔全的面冷白如霜,她的手伸出去,虛虛攏住脆弱的花枝,手心柔而微涼的觸感戰慄著爬過手臂,擊中了一個下午一來飽受嗟礪的心。
幾乎是不自覺的,那隻手改弦更張,一把按住了孩子漆黑的盤發:“花哪來的?”
五指順過黑發,託上週清揚的手臂,沈昔全稍一用力,小小的孩子便順勢從窗外跳上來,輕輕鬆鬆地坐上窗沿,嬉笑道:“我自己養出來的。”
她雙手託著這支,仔細地呈與沈昔全看:“只要一點點靈力催動,便可像正常的花樹那樣,開花結果,可惜的是隻能開幾日,等我再養些天,說不定能養出更好的品種。”
她揚著張巴掌大的小臉,側臉在夕照的浸潤下透亮,講話的時候兩只眸子專注而有神。
沈昔全瞧著這張臉,險些沒聽清她說話。
“何必費這個心思。”她接過花枝,轉身插入瓶中,粉花白盞,在清澈的水中浮浮沉沉。
沈昔全捏了花瓣,突然就很想再說些什麼,再說些什麼,來留住這樣活力的青春氣。
於是沒話找話,問:“今日的劍練完了麼?”
周清揚答:“沒有師尊指導,簡直是寸步難行啊。”
她有一搭沒一搭地晃著小腿,看著白衣的背影,光下那薄背的輪廓透過衣服淺淺勾勒,流暢而勻稱,一把齊腰的黑發如瀑般垂下。
周清揚頭倚著窗框,越看越覺得自己這師尊簡直是從古畫裡走出來,整個人透出一股子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息。
畫中人回頭,垂了眸子,模糊的光下,下頜的弧線難得溫柔。她的唇似乎微微抬了一下,那股清冷勁兒霎時散去,人便似從畫中步出。
隨著她一步步靠近視窗,周清揚只覺得自己的心怦怦怦跳的越來越快,臉上結了一層紅熱的霧氣,眼睛都看不真切了。
直到耳邊“嗖”的一道破風聲響起,她定了定神,才聽得面前的人說:“拿上劍,現在練。”
無運峰後山瀑布下,蘇遠之舉著小短手,發出了今日第二百零五次哀嚎。
“啊——!練劍明明方才結束,為什麼師姐送了一枝花,就又要重頭練起?!”
對面周清揚從懸泉瀑布下飛躍而起,她劍意如虹,動作精巧,笑道:“師尊教導是好事,小蘇你怎麼還抱怨呢。”
她眸子一旦沾惹戰意,便散發出無窮的亢奮,好像有使不完的精力和意氣。
小蘇一個小小孩是沒法理解這樣拼命三郎的性格,他只想上山打鳥下河捉魚。
但遠處師尊親自監督,他還需得比白日裡更賣力才不至於輸得太慘。
畢竟普通的劍招對決,並不會注入靈氣,因為這樣才能更好磨礪用劍者本身的技巧和力量。
他人小又不努力,自然不如周清揚。
幾輪之後,蘇遠之棄了劍,嚶嚶哭泣著回到了師尊的身邊。
周清揚戰過一輪,臉上身上都浮了汗,她沉入泉水把自己涮了涮,浮出水面的那一刻,太陽恰好西沉入地府,天上彷彿瞬間現出萬千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