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童
裴玄寂進來時與樊玉竹相向而行,他見樊玉竹躬身行禮只微微頷首,越過他走向劉錦,他敏銳地發現劉錦正往外滲血的指尖,“怎麼回事?”
劉錦不以為意,抬手指向案上利劍,說:“不小心劃到了,小傷。樊玉竹說這是戲曲《冤魂劍鳴》所用之劍,前不久被戲班遺失,亦不知被誰開了刃。”
裴玄寂聞言看過去,他握著劍柄掂了掂,搖頭道:“這是真劍。”
“嗯?”
“表演之劍主要為木質或竹質,外面以金屬薄片包裹,往往輕而薄,而真劍多為金屬材質,質地堅硬且沉重。”裴玄寂把劍遞給他,讓他仔細感受一番,“這是真劍,並非戲班丟失的那柄。”
劉錦接過後掂量一番,“的確是真的。”他沉思良久,繼續道,“有可能是兇手想嫁禍給戲班人員,這才盜劍換劍放在池中,但也有可能是戲班人員自己唱了這出戲,露出如此大的馬腳只為掩藏自己。”
“也許戲班裡有人協助謀殺,但他絕非主謀。‘血衣殺人,池中溺斃’同《冤魂劍鳴》第一折情節一致,重合太多顯得太刻意了些。還是從太子身邊人查起吧。”
劉錦點頭,說已安排樊玉竹前去調查。
可無論如何拷問,四個內侍都咬定那晚見過飄蕩血衣,並言劉恪白日一切正常,春桃只說自己回東宮取鬥篷,回來時劉恪已薨逝,什麼也沒看見。劉錦不讓開皇陵驗屍,戲班人員又咬死劍丟失與自己無關,證據太少,最終大理寺只查出弄丟劍的人。
經過十數日拷打,這人將一切罪責攬下,他殺人的原因很簡單,只是因為太子嫌棄他做的道具太簡陋廉價。
僅此而已。
大理寺不願就這麼結案,樊玉竹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他再度上書懇請劉錦開啟皇陵,檢校遺骸。可劉錦依舊駁回,他命大理寺到此為止,真兇已落網,不必再查。
樊玉竹只得作罷。
隆冬之際,鵝毛大雪紛紛揚揚,風勢愈急,狂風卷雪。吳玉走在宮道上,他弓著腰揣著手,鼻中撥出的白汽瞬間凝結成霜花,雪積盈尺,道路皆沒,他艱難往宮門口走著,順便吩咐其餘內侍趕緊將宮道清掃出來。
劉錦近日翻覆難眠,頻繁起夜,精神狀況愈發不好,宮內的太醫們診了個遍也沒診出個所以然來,裴玄寂便在宮外張貼告示千金求醫,從各州尋了八位杏林聖手,此番吳玉便是去宮門接人。
路過禦膳房時,吳玉無意中往那兒一瞥,就見璽子正與新來的那位禦廚在牆角無人處交談,他心中頓時起疑,便朝他們走去。
“你們相識?”
璽子聽到吳玉的聲音,眼中閃過一抹慌色,但很快被他掩蓋住。璽子回身面向吳玉,與新來禦廚一同俯身見禮。他解釋道:“自然不識。奴才見陛下近日睡眠不足精神不濟,太醫開的藥喝了便吐,真是心急如焚吶。奴才想到陛下愛吃方禦廚做的菜,便過來問問能否讓方禦廚做些安神藥膳,說不定陛下能吃的下去呢。”
吳玉頗為賞識的看他一眼,用食指點點璽子低垂的頭,說:“真是沒看錯你,果然是個會辦事的。”他轉眼看向方禦廚,“太醫說陛下應是氣鬱難疏,可有對症的藥膳?”
方禦廚道:“依小人看……或許可以試試香附豬肝湯,香附能理氣解鬱,豬肝可補肝養血,這道湯可以疏肝理氣。再加一盅酸棗仁粥,酸棗仁可以養心補肝寧心安神。晚膳便給陛下加上這兩道藥膳,煩請吳公公勸陛下服用。”
吳玉滿意地點點頭,又對璽子說:“裴大人出城執行公務,一時半刻回不來,陛下那兒少不得人照顧,你也趕緊回去,別在外面耽擱久了。”
“是。”
翌日傍晚,裴玄寂跨於馬背之上,徑直朝著城門馳入,正巧碰見在鑾衛院操練完準備回家的洛期歸,他勒馬停在洛期歸身邊,左手肘懶懶撐在大腿上,問:“這麼多天了也不休息休息?”
“我多休息一日,不服管束的人便多一成。”
裴玄寂微微皺眉,那群人在自己手底下時很安順的,他雖料到洛期歸驟然接管武三處會令很多人不滿,一時難以服眾是正常的,可如今過去這麼長時間,若還有人不服管束任意妄為,那實在是不應該。
他握著韁繩,想到自己已將鑾衛院奉還,現下不能貿然出面。
洛期歸看出他心中所想,便故作輕松,笑著說:“哎呀一點小小的困難罷了,本公子若連這點事都解決不了還當什麼將軍?你也別操心了,來來載我一程,跟我回府用膳,我跟你說你今兒個可有口福了,我娘破天荒地親自下廚,咱倆多久沒一起喝酒了,今晚定要不醉不歸!”
裴玄寂道:“確實難得。”說著與他一同策馬去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