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痕
哪怕未有夫妻之實,哪怕成親多年未曾說上幾句話,劉錦還是對自己這位皇後的秉性有大致瞭解,他知道這位女子同他一樣對這樁婚事頗有不滿,彼時的自己被太後強迫娶妻,她同樣被家族當成個禮物送給新帝,說到底兩人皆非自願。
然而在這是非之地到處都是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當年純稚的少女受深宮內苑磋磨,早就換了模樣,與當初判若兩人。
“至於蕭貴妃……她心如蛇蠍作惡太多,加之其父為李德建生祠,又協助恭親王勾結南蠻叛國,實不應輕饒。”劉錦頓了下,“念其為朕育有一子,以往過錯,悉數不糾。讓她去順州歸仁寺禮佛誦經,虔心懺悔,無詔不得出,再封縣主,保其一生衣食無憂。”
隋忠宋鋒立於裴玄寂身後,他們對視一眼,感慨這位帝王的仁慈,他已盡自己最大努力安頓後妃。
劉錦的想法已是萬分周全,足以證明他心中早有此意,只是一直沒機會實現。
“怎麼不說話?”劉錦見他沉默不語,問道。
“為何突然要遣散後宮?”
“既已知曉彼此心意,又決定相守一生,再留她們於宮中便是真混賬,對她們不公,也對你不公。”劉錦雙手握住裴玄寂的手,神色認真道,“朕要遣散後宮不是頭腦發熱的沖動,而是深思熟慮後的決定。”
“與其讓她們留在宮中飽受磋磨,不如放其離宮,天高海闊,自由自在。”
“天高海闊,自由自在。”裴玄寂跟著唸了一遍,若有所思。
他不擇手段爬到這個位子,在權力頂峰沉溺已久,似乎早已忘記這句話的滋味了。
“此番離宮未帶近侍,還得勞煩丞相的人回京傳旨。”
裴玄寂攬住他的腰,貼在他耳邊說:“陛下客氣了,我的便是你的。”
兩人抵達客棧隨小二指引進入訂好的房間,劉錦便伏案擬好遣散後宮的聖旨交予隋忠,說:“若蕭有儀有異議便帶她來找朕。”
隋忠領命退下。
裴玄寂略一皺眉,抬手按住左心口。劉錦見此起身扶住他,問:“怎麼了?哪裡不適?”
“傷口隱隱作痛。”裴玄寂說完便轉頭吩咐宋鋒取些熱水過來準備藥浴。
“我看看。”劉錦眉眼間盡是擔憂,他解開裴玄寂上衣,手指撫上那道猙獰的傷口,接著道,“前些日子不是好多了嗎,怎麼又疼起來了?”
裴玄寂寬大的手掌覆在他手上,頎長的指節慢慢收縮,將其包裹住,他緩緩道:“見你心疼,便覺什麼都值了。”
劉錦抬頭與之對視,他把對方眼中濃厚化不開的情意看得清清楚楚,劉錦雙眸輕輕顫動,“胡說八道。”
這時宋鋒敲了幾下門,道:“主人,熱水來了。”
劉錦迅速將手抽出來退開幾步。
“進來。”
得了裴玄寂的準許宋鋒這才敢推門而入,他帶著幾個親衛把熱水混著藥包倒進浴桶,除錯好溫度後便俯首離去。
裴玄寂長嘆一口氣,幽幽道:“我的近侍替某人辦事去了,無人伺候我沐浴啊……”
劉錦深深剜他一眼,沒好氣道:“我來。”
裴玄寂勾起嘴角,張開雙臂任由劉錦服侍著脫衣。
他坐在浴桶中,劉錦拿水瓢舀起水慢慢澆在他的傷處,道:“有件事一直未同你說,綰綰阿姊沒死,現下也在涑州。”
裴玄寂知他二人勝似姊弟,聽此不覺意外,“明日去看看她?”
劉錦“嗯”了聲,接著放輕聲音,說:“你還記得……喬野吧。”
聽到這個名字,裴玄寂眼中凝起一片駭人的寒意,“記得,怎麼不記得。”
劉錦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停下手中動作,道:“我知你們有恩怨,但喬野已死,往事如煙,別記恨了好嗎?”
裴玄寂抿唇不言。
“他有個妹妹還活著,如今跟著綰綰阿姊一起生活,明日見到她你別遷怒。”劉錦站起身在他唇角輕啄一口,繼續道,“好不好?”
裴玄寂抬手握住劉錦手腕用力一拽,讓他跌坐在自己身上,狹小的浴桶難以承受兩個成年男性,霎時水花四濺,浴桶中的水滿溢位大半。
劉錦大驚失色,下意識按住浴桶邊緣。裴玄寂低頭咬住他白皙的脖頸,似是洩憤般用力,劉錦皺眉闔眼,微微仰起頭把生物最脆弱的地方展露送上。
裴玄寂見他如此,怒火瞬間被澆滅大半,他鬆了幾分力氣,用牙齒輕輕研磨方才留下的咬痕。
劉錦抬手撫住他的頭顱,“權當是為了我,好不好?我只有綰綰阿姊和娮娮兩個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