慾望
“等等!談微言你看清楚!”
矇住溫懷緒整個頭部的怨魂忽然撤開雙手,溫懷緒一下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焚化爐裡正是先前棺材裡遊杼的那具身體!焚化爐的門倏地合上,裡面燃起火焰。
談微言倏地看向焚化爐,焚化爐火光在他眼底跳躍,一如他驚疑不定的眼神。
火焰率先席捲上那具身體的衣角,先前澆在棺材裡的液體起著助燃的作用,火焰碰到那些液體後燃燒得更加劇烈。
“師弟——師弟救我!”
火光中的師兄哀嚎著朝他伸出手,談微言卻只能握著鈴鐺往外逃走。他恍然地扭頭看向四周。
“快停下!快停下!我後悔了!”
各種各樣的聲音一起在火化室裡響起,隨著火焰吞噬遊杼身體的範圍越大,火化室裡的聲音越嘈雜,畫面越扭曲。
怎麼回事!每個焚化爐的火焰全部騰起,越燃越烈,上面浮現出無數扭曲的人臉,像是爭先恐後地要逃出來。
整個火化室很快被刺眼的火焰映得極亮,讓人除了火光再也看不見其他。這裡的怨魂全部失控,在火光之中,所有怨魂執著的痛苦回憶全部閃過,痛至靈魂的嘶吼聲震耳欲聾。
談微言努力搖晃鈴鐺,試圖護住自己和溫懷緒。
而此刻,與此地完全相反的是,在灼灼烈焰中騰起黑霧。一個晃神間,厚重的黑霧就將遊杼徹底吞沒。
“到了證明你有回答我疑問的資格的時候了。”季元義坐在房間裡,感受著灼熱和寒意一起襲來,低聲自語。
他沒有給任何人留任何退路,包括他自己。如果遊杼沒有資格,那就是在場所有人一起淪為怨魂,再被永不停歇的火焰灼燒靈魂千年萬年。
厚重的黑霧無處不在,帶給人窒息的感覺。
其實用窒息來描述並不準確。遊杼慢慢品味著傳遞至靈魂深處的感受。那次被困在寫字樓的那片空間,那裡的聲、光、空氣一點點被剝離,如果他當時具備的是人類身體,感知到的才是窒息。
而這裡是太多了,太吵了。
不是空氣匱乏,而是賴以呼吸的氣體濃度太高,一切富足到超出能承受的限度。世上所有的聲音都似乎在這片黑霧之中,裡面囊括了無盡的情感、記憶與靈魂的痛苦。
而這一切一刻不停地湧入遊杼的意識中,浸染著他的靈魂。
【宿主!!!】系統差點嚇得進入宕機狀態,趕緊用這段時間修養得到的能量試圖在遊杼意識裡建起隔離牆。
這是這個世界靈魂的感受嗎?
不同於系統的慌亂,遊杼依舊掛著笑容,靜靜地感受這過於濃烈厚重超出感觀承受極限的飽和狀態,靜靜地看著從黑霧中伸出手攀附抓住纏繞著他的無數怨魂。
易尋醒來,發現火化室已然成了一個大型的焚化爐,火焰已蔓延至各處。裡面的靈魂或哭或笑,或清醒或沉淪,無一不受著折磨。
他伸出手任由火焰吞沒他的指尖,下一秒他的神色一變。這是針對遊杼的佈置!
易尋立刻試圖尋找遊杼的蹤跡,他鋪開靈力,但卻沒能感知到任何一點屬於遊杼的靈魂氣息。
靈魂的承載是有極限的。當將世上所有人的愛恨糾結全部傾注於一個靈魂身上時,那個靈魂會如何呢?
一個人都承受不了的痛苦折磨千萬倍地由一個靈魂體會。而這個靈魂還本來特殊,對人心靈魂的異動異常敏銳。
易尋製造的那具身體本就是經過烈焰淬煉過的,只要靈魂進入其中,就可以得到片刻喘息。若能找到遊杼,讓他使用這具身體,那對方受到的沖擊會小許多。
易尋放棄用靈力護住自身,只是繼續去尋找遊杼。這一刻,似乎與幻象重合。
火焰無差別地攻擊,誓要喚醒每個存在最不能承受的最折磨的回憶。遊杼就在這火焰帶起的黑霧中接收著每個靈魂的一切感知。
意識深處的系統很快在繁雜的資料沖擊下宕機,遊杼分出一點心神隨手替系統畫了一個隔離區,將系統扔了進去。
久違的吵鬧。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這還是遊杼第一次聽見如此多的聲音。在他原本的世界,這種體會他本是很熟悉的。
遊杼輕嘆一聲,纏繞著他的怨魂紛紛痛苦地收回雙手,伸入靈魂中心髒對應的部位,用力攪弄。
黑霧中分出一片陰影,凝結成樣式誇張的寬大座椅。不再理會那些怨魂,遊杼靠坐在其上,隨意屈起一條腿,腳踩在座椅邊緣,一隻手立在座椅扶手上抵著下巴,一副懶散又熟稔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