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 章 我真是個不稱職的父親……
程述剛把手伸向茶幾上的手機, 鈴聲就忽然響了起來。
他接起電話,調侃了句:“喲,老秦, 那麼有默契, 我剛要給你打電話你就……”
話還沒說完,秦聿風就急匆匆打斷他:“我這邊更急,又有一起燒炭自殺的案子出現了,地址我現在發給你,有什麼事見面了再說。”
不等他回應,電話就被結束通話了。
一個月時間內, 連續出現四起手法如此相似的案子,而且從時間上看, 兇手作案的間隔正逐漸縮短。
看來這年是別想安心過了。
秦聿風發來的地址是淮江市鐵路局的舊職工大院, 院子中間有一棵參天的老槐樹,三四幢紅磚外牆的矮樓房矗立在四周, 院子門外已經停了三四輛警車。
這回的死者就住在一樓, 陰冷潮濕的樓梯間堆積著不少雜物,有摞好的紙箱、塑膠瓶,還有一把看起來有些年頭的輪椅。
門口已經拉起了警戒線, 現場勘查的警員都比上一回多了不少。
死者住的房子是幾十年前常見的兩室一廳的佈局, 大部分傢俱和電器都已經十分陳舊, 沙發上的墊子縫縫補補,木櫃上的油漆脫落了大半, 天花板上的吊扇搖搖欲墜, 唯有客廳中央放著一臺50寸的新款彩電,與整間屋子格格不入。
與之前的幾起案子相同,屋內東西擺放整潔, 並沒有任何打鬥痕跡。
看到祝好,秦聿風苦笑了一下:“新年快樂,祝好。真不好意思,本來想給你們放個假的,沒想到大過年的又有了新的案子。”
祝好心說不好意思的應該是她才對,畢竟這是她的劇情任務,還要讓那麼多人陪著一起加班,但面上還是笑了笑,大方地說了句:“沒關系。”
秦聿風略一點頭,領著他們往其中一個房間裡走,進入正題:“死者名叫鐘正平,63歲,是鐵路局的退休職工,目前獨居。”
鐘正平身著一件褪色的藍色棉襖,面色安詳地躺在房間的床上,床邊的鐵盆裡有燃盡的煤炭,一封手寫遺書就擺在他的枕頭邊。
溫珣跟法醫助理也才剛到不久,他笑著跟祝好打了個招呼之後,開始了初步屍檢。
程述戴上手套,拿起床頭的遺書,祝好也趕緊湊過去,想要驗證他們剛才的推測是否正確。
【周圍的鄰居都說,小武離開後,我終於能自由了,其實我也是這麼想的。我已經很久沒有離開過淮江市了,以前每天下了班就趕回家,生怕小武餓肚子或者出什麼事,退休後更是每天呆在家裡陪著他。有時候我感覺自己像一臺機器,一直在運轉,卻沒有任何感情和思維。
很多時候,我都想拋下一切永遠離開,可我有工作、有同事、有朋友,能看外面的世界,小武卻永遠只能生活在這一方小天地,最多就是去院子裡散散步,他的生命裡只有我。
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上受苦,卻又為他的死鬆了一口氣,我真是個不稱職的父親。】
秦聿風主動解釋:“小武是死者的兒子,也是他唯一的親人,患有嚴重的先天性腦癱,上個月剛去世。”
祝好突然記起放在樓梯間的那副輪椅,應該就是鐘正平的兒子生前所使用的。
鐘正平留下的“遺書”同樣沒有交代任何事情——這也不奇怪,畢竟兒子就是他唯一的親人,他就算有事要交代,也無人可以傾聽了。
不過和先前那幾封“遺書”一樣的是,他的“遺書”通篇都在表達自己的悲傷和痛苦,卻沒有告別的語句。
這很有可能又是一起偽裝成自殺的謀殺案。
程述問:“他兒子的死因是什麼?”
“聽說是病毒性感冒引發的呼吸功能衰竭。”
腦癱患者長時間處在缺乏運動,體內代謝速度減慢,患病期間免疫力低下,很容易出現並發症和繼發症,看似普通的感冒也可能引發生命危險。
程述繼續剛剛在電話裡沒來得及說完的話:“老秦,覺得這幾起案子留下的‘遺書’,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遺書,根據我們推測,更像是心理治療過程中留下的宣洩情緒的文字。”
“心理治療?”秦聿風掐著腰,環視了鐘正平的房子一圈:“以他的經濟狀況,心理諮詢的價格對他來說不低啊。”
祝好明白他的意思,或許像柯盛和方晴這樣的年輕人在陷入迷茫和痛苦時,可能會想到尋求專業人士幫助。可劉玉珍和鐘正平都只是普通的退休職工,經濟水平也很一般,就算遭遇了不幸,幾乎不會有花錢去做心理治療的意識。
程述稍一思索,問道:“誰報的案?”
秦聿風:“是住在頂樓的鄰居,在家裡錄口供呢。”
程述把遺書裝進證物袋裡還給他,朝祝好一勾手:“走,我們上去看看。”
祝好應了一聲,跟在他身後往樓上走。
說是頂樓,其實這棟老式筒子樓也就只有五層樓。
狹窄的臺階幾乎容不下兩個人並肩而行,鐵質的樓梯扶手早已經鏽跡斑斑,常年不見陽光的樓道中飄散著一股潮濕的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