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維持著表面的冷靜,將袍袖舉至眼前,輕輕一嗅,哪有什麼香氣?
孟紈對她提及的香氣不知情,白綺並不意外,也未感到詫異。孟紈可謂是記憶全無,何曾記得她描述得雲裡霧裡的奇異香氣。
“孟道長,你的嘴巴還在流血呢!”
她一抬手,纖細指尖輕輕劃過孟紈唇角,“你唇上的傷其實也不能全然怪罪於我,那時候你抱著我哭得極為傷心,一跌聲喚我師尊,我總得把你喚醒吧。”
孟紈一噎,神色複雜,“白綺……”
孟紈的三個徒弟彷彿聽到了什麼“徒弟不宜”的言辭,一齊背過身去面壁,紛紛抬手捂住了耳朵。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孟道長,以後不許叫我師尊,夢裡也不行,我會不高興的。”白綺松開孟紈,煞有其事地和他商量,實則也算不得商量,只是她單方面囑咐孟紈。
孟紈沒有說話,他的目光似被耀眼的銀發吸引,久久停留在上面捨不得移開視線。
眼前之人可能是夢境中教他魂牽夢縈的師尊,不知由於何種緣故,他丟失了從前的記憶,也不記得師尊。
那抹身影卻像是銘刻進骨子裡一般教他難以忘懷,連呼吸一下都帶著隱隱的鈍痛。
孟紈手指微微蜷起,虛撫上白綺的頭頂,卻終究沒有觸碰白綺。
“孟道長,羅剎鳥是墓地屍氣聚集所化,蠻蠻所說的主人大概也是羅剎鳥。”
白綺思緒轉得飛快,眨眼間,便回到先前談及的話題,“不知是否與幻境裡那隻羅剎鳥有牽連。”
孟紈回神,掩飾似的輕咳一聲,“應是同一只。”
蠻蠻屢次提及主人只把他們變幻的人形當作別人的替身,更對孟紈心存諸多怨恨,不難看出,出現在幻境裡的羅剎鳥與逐月城內作祟的實屬為同一只。
逐月城中美貌少年失蹤一事,確是因他而起,羅剎鳥因某種執念四處搜羅與他有相似之處的人。
其目的究竟是什麼,孟紈並無頭緒,至於是否如白綺猜測的那般——有關男女之情,他卻不那麼認為。
白綺思來想去,心底有諸多雜亂的念頭忽明忽暗。她突然變得有些興奮,意識到一直被他們忽略的一件事,“孟道長,逐月國國師對羅剎鳥作祟一事當真不知情嗎?”
她這話算是說到點子上了。
國師奉國主之命為百姓祈福,不可能沒有法術傍身,更不可能對此全然不知情。
究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或是有更大的陰謀。
“嘩啦啦,嘩啦啦……”一陣潺潺流水聲突然從墓地盡頭傳來,像是有人穿梭於水幕中。
孟紈抬手輕輕按住白綺肩膀,低聲道:“別動。”
“那是什麼聲……”白綺小聲兒問,餘下的話被孟紈白淨有力的手指抵住唇齒堵了回去,她旋即屏住呼吸。
“誰在那裡?”與孟紈的聲音同時響起的,是念卿中氣十足的一嗓子,聲音之洪亮,足以打破再度陷入一片沉寂的墓地。
緊接著傳來一陣雜亂無章的步履聲,很快便漸行漸遠,直至消失無蹤。
白綺舌尖輕輕一探,飛快掃過孟紈抵住她唇縫的纖長指節。
孟紈頓覺手指似被針紮了一般,猛地收回手,退開數步距離,眼神複雜地看一眼白綺。只見她面上浮現出得意的神色,一副壞事得逞的狡黠之意幾欲溢位表面。
孟紈收回視線,並未作聲,他轉身便朝發出異響的方向走去。白綺緊跟其後,變幻成小白蛇落在他肩上。
三個徒弟尚不明事態,忙不疊舉步跟上前去。
墓地盡頭是一面光滑的石壁,眼見躲在暗處的人影從石壁穿行而過,石壁竟是猶如水幕一般破開一條豁口,發出“嘩啦啦”的流水聲。
那人鑽進去之後,石壁上的裂口自行合攏,恢複原狀。
白綺見狀,不由的一驚,“孟道長,怎麼回事?”
孟紈徑直走到石壁前,那人影經過的地方,地面上流淌著淅淅瀝瀝的新鮮血跡。
他並未耽擱,伸手探上石壁,頓覺有潮水拂面,也像是置身迷霧之中。
三個徒弟親見師父帶著小白蛇消失在石壁之後,心急如焚,旋即加快步伐往前跑去。
然而,事與願違,孟紈的徒弟們直楞楞地撞上石壁,發出“砰砰砰”三聲巨響,身形猛地往後仰,重重地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