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生變五)
“是很氣人,但也沒辦法。”李醫生嘆了口氣,繼續說,“我們曙光組織成立於十一年前,就是你父親登位的第三年。我們的目標就是讓趙嶽霖下臺,重新恢複票選制,在那時,我們還是公開的反對黨,訴求也得到了相當一部分人的支援,直到八年前,曙光組織的前輩們不冷靜了,策劃了一場暴動,奪回新希望號逃走了。”
君元航心說,那不就是蘇格拉在天堂島見到航空母艦的時間嗎?難怪蘇格拉會有一種華夏聯邦政府差不多要完蛋了的錯覺。
中二大叔說:“才不到一年,新希望號就被他追了回去,領頭的人全部被殺。藉著這件事情,他大張旗鼓地清洗了包括‘曙光’在內的所有反對黨派,那些質疑和反對過他的人不是被處決,就是被賣做了奴隸,他還鼓勵人們互相揭發不忠之人,只憑口供就胡亂定罪,導致無數小人用這樣的手段陷害異己,牽連之廣前所未有,甚至讓正常的社會生産都無法繼續下去。從那以後,人們無不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再也不敢對他的獨`裁統治說一個不字。這種種的後果,不禁讓人懷疑當初航母搞不好都是他故意放跑的。”
另一個中年人說:“如今,只要是舊政府船隊留下來的人,都被擠壓在最底層,當賊一樣的防備著,只有原本就屬於珊瑚沙船隊的人,才有機會得到重用。本來我們就被打壓得厲害,在他得到了神威以後,地下活動就更加艱難,因為神威無時無刻不在監控著一切。”
“只要有神威在,我們就什麼都搞不成。”中二大叔問,“身為神威的原主人,你就不想把神威搶回來嗎?”
“我當然想。”君元航說,“神威最初被設定的人格可比我正直善良多了,他既關心人類整體的生存,也關心人類具體的生活質量,如果按照他自己的意志行事,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冷酷無情。我一日不將他解救出來,他就只能被迫著繼續做那些他根本不想做的惡行。”
在場的幾個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都覺得這小子好像腦子有點不正常,李醫生倒是比較鎮定,她知道有些人會對機器人産生共情,認為他們和真正的人類一樣有情感和意識,而以她的立場根本沒必要去糾正這一點,她推了推眼鏡,平靜地問:“想要搶回神威的所有權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你打算怎麼做?”
“我不知道,所以才跟你來這裡,想看看你們有沒有什麼辦法。”君元航不太高興地嘀咕,“結果你們還真是除了訊息以外什麼都提供不了。”
“別這麼悲觀,多幾個人想辦法總比你自己一個人苦思冥想要好。而且就算你有了主意,也會需要人手幫忙,要對抗你父親,可不是一個人單打獨鬥就能搞定的。”李醫生說,“不論是出於什麼目的,只要是和獨`裁者為敵的,就是我們的朋友,我們會盡力幫助你的。”
中二大叔接過了話頭:“不過在那之前,你得先想清楚,你確定要跟你親爸爸對著幹嗎?我們前途無望爛命一條沒什麼可失去的,可你是他的兒子,就算他對你不像對另一個兒子那麼器重,就隨便給你口湯喝,也已經是別人花多少努力都賺不來的。你要是造他的反,不僅現在的身份地位難保,還可能連命都搭進去了。我要聽你親口說一句,即使這樣,你也要造你爸爸的反嗎?”
李醫生咳了一聲:“沒必要現在就逼他做出表態,我覺得……”
但中二大叔打斷了她的話:“我們正冒著把更多隱蔽戰線的同志們暴露出來的風險,千萬不能馬虎。你覺得他可以爭取,僅僅是因為他在他爸爸那裡受了點委屈,可說到底他也是總統的兒子,前路兇險而退路那麼寬,萬一他臨時反悔,把我們賣了向他爸爸邀功怎麼辦。在聽到明確的表態之前,我們絕不能讓他見首領。”
另一個中年人也有些猶豫了起來:“我也覺得老陳說的有道理,他的身份特殊,我們還是謹慎些好。”
“這……你怎麼說?”李醫生看著君元航,君元航卻只是沉默。
他有些猶豫,踏出了今天這一步,就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了。
就像蘇格拉當初對他說的,這可不是玩遊戲,選錯了還能讀檔重來,命只有一條,而前方的路何止是荊棘,簡直可以說是地雷陣,稍不留神就是粉身碎骨,目標卻遙遙無期,甚至不知道應該往哪裡走才能看到終點。
按說他現在的生活條件其實不差,吃得好住得好,幹著自己喜歡的工作。他的地位其實也不低,其他人在烈日底下彎著腰篩去沙子裡的碎片,他可以躺在幹淨的沙灘上聽著海浪聲午睡,其他人在種植園裡一天工作14個小時,他只要一句話就有人把洗淨切好的水果送到他的眼前。
神威在大部分的事情上也還聽從他的命令,只要他不去試圖對抗神威目前的主人,神威仍舊會如以往一般溫柔地陪伴著他、保護著他。
他可以繼續享受這一切,只需要閉上眼睛捂住耳朵,對其他人的遭遇視而不見就好。他自己的日子並不是過不下去,真的有必要冒著生命危險去進行一場希望渺茫的對抗嗎?
看到他的猶豫,李醫生嘆了口氣:“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你回去吧,就當自己從來沒有見過我們。”
一個中年人說:“我們就讓他這樣回去?他把我們供出來怎麼辦?”
“他沒有證據。”李醫生面無表情地說,“畢竟靠著一條舉報就能定罪的年代已經過去了,讓他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