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從容淡然
她的神情陡然轉化為悲傷,那澄澈眼眸裡,光亮如星子一顆顆黯淡下去,唇瓣微微顫抖:“我看見了,璃月……會再次發生一場戰爭。”
她嗓音發澀,透著無力與頹然,緩了緩,像是鼓足勇氣才繼續說道,“而你,將會隕落。”
一時間,四下靜謐得只剩風聲,仿若連空氣都凍住了。
我呆立當場,大腦空白一瞬,良久才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你莫不是看錯了,我命硬著呢,歷經諸多劫數都撐過來了,怎會折在這一場尚未來臨的戰事裡?”
嘴上雖逞強,心卻像墜入冰窖,寒意絲絲縷縷滲進骨髓。
她別過頭去,不願讓我瞧見眼底淚光:“我多希望是看錯,可命座所示,向來精準。此番畫面太過真切,我……實在無力辯駁。”
風撩起她鬢邊發絲,愈發襯得面色慘白,往昔靈動的眉眼此刻滿是哀愁,雙手緊握成拳,身子也微微發顫,為那既定卻殘酷的命運,滿心悲慼又不甘。
可我面上仍從容,仿若千年前就該隨國而隕、與戰死的萬千子民共赴黃泉那般坦然。
偏生這預言的異能無力扭轉乾坤,它精準預示國家傾頹,獨獨漏下我這條殘命。
茍活千年,是幸也是劫,幸在結識了魈,有他相伴,暖了漫漫長路;劫在如今大限將至,一想到那孩子,滿心都是不忍。
望向歸終,我嘴角扯出一抹淡笑:“我定會想法子改變這結局,你莫要傷心,這不還沒到最壞的時候嘛。”
語調輕快,像在嘮著尋常閑話。可心底卻門兒清,擱千年前,我指不定一腔熱血就沖去逆天改命了,如今啊,心被歲月磋磨得千瘡百孔,知曉前塵後事皆已定局、無可更改,這話也不過是留給摯友最後的善意謊言,個中苦澀,唯有自知。
事到如今,我滿心自嘲,只覺自己這人實在奇怪得很。
從前,滿心求死之時,偏生被命運萬般阻攔,老天爺都似在跟我作對,硬生生將我困在這塵世。
那時,每一個漫長的黑夜都似沒有盡頭,周身仿若裹著密不透風的繭,窒息感如影隨形,一心求個解脫,卻總有意外橫生,叫我掙脫不得。
可如今,它許是倦了、放手了,像是扯斷了那根無形的牽絆之繩。
而我,歷經諸多磋磨,心境悄然轉變,好不容易迴心轉意,貪戀起這人世間的煙火暖光,想好好活下去時,卻發現它再沒多管一分一毫,只剩我在命運的岔路口,四顧茫然。
室內靜謐得有些壓抑,唯能聽見歸終輕微的抽噎聲,她仍低垂著頭,單薄的肩頭微微顫抖,透著化不開的哀愁。
我瞧在眼裡,疼在心裡,輕嘆一聲,上前兩步,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再度輕聲開解:“我們不早就有赴死的覺悟了嗎?從踏入這江湖、擔起那些責任起,結局便已隱隱浮現。對我們而言,死亡不過轉瞬之事,如一陣風拂過,不必太過介懷,你就別再傷心了。”
她猛然抬頭,眼眶泛紅,直直盯著我這副故作從容的模樣,急得拔高了聲音:“不是!你都要死了,怎麼還能這麼吊兒郎當的!”那眼神裡,滿是不甘與焦急,仿若恨不得搖醒我這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我挑眉,故意逗她:“那依你看,我該害怕嗎?”
“不應該嗎?”她脫口反問,眉頭緊蹙,雙手不自覺攥緊衣角,那架勢,似是恨不得替我擔下這份惶恐。
我雙手一攤,坦誠相告:“真要成天戰戰兢兢、活在恐懼裡,怕是這心先死了,人也就跟著去了,和死了沒兩樣。與其惶惶不可終日,不如坦然些。”說罷,我微微別過頭,躲開她灼人的目光。
“那既然這樣,不如去恢複你的力量,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歸終急促地說道,上前一步,雙手握住我的胳膊,眼神裡滿是懇切。
解封力量?我心下一動,她說得沒錯。從前為求穩妥,一直壓著封印,刻意忽略此事;
眼下,處境岌岌可危,解封確實能讓我強大幾分。
雖說未來既定、難以撼動的道理我葉門兒清,可若此舉能暫且安撫她,讓她不再整日憂心忡忡、滿心掛念,解封倒也值得一試。
“或許值得一試吧…”我的語氣有些許不在乎,畢竟試了也沒用,不過是權宜之計,心裡也沒抱多大期望。
歸終瞪大了眼,像是被我這副滿不在乎的模樣氣得不輕,抬手戳了戳我的肩膀,拔高了聲調:“你這人,都火燒眉毛了,還在這耍嘴皮子!恢複力量雖說不一定能改天換地,可好歹是根救命稻草,你倒好,還在這拿捏猶豫!”
我佯裝吃痛,往後縮了縮,嬉皮笑臉道:“哎呀,這封印多年,力量性子都摸不準了,貿貿然解封,萬一它跟我鬧別扭,當場反噬,那可就偷雞不成蝕把米咯。”
話雖這麼說,心裡卻盤算開了,解封之路想必荊棘叢生,稍有差池,沒準引發的亂子比那未來戰爭還嚇人,可眼下這情形,又容不得我多做推脫。
歸終雙手抱胸,白了我一眼:“你少給我打馬虎眼!生死攸關,哪容得你這般兒戲。再說了,能出啥岔子?我給你兜底!”
瞧她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樣,我心頭一暖,明知希望渺茫,卻仍為我鼓足勁兒。
在這寒意料峭的絕境裡,她這份篤定,成了我唯一敢邁出這一步的底氣。
“行嘞,有你這話,我就壯著膽子試試。”我深吸一口氣,似要把所有勇氣都吸入肺腑。
話落,我心頭一酸,收起嬉笑,認真道:“歸終,生死有命,咱盡力就行。真到那步田地,你別執念太深,往後日子還長,沒我在,你也得逍遙自在,別老往這死衚衕鑽。”
她狠狠瞪我一眼,淚珠滾落,嘴上卻不饒人:“呸呸呸,沒個吉利話!你敢死試試,我就算揪著閻王爺鬍子,也把你搶回來!”但聲音依舊帶著哽咽
風從窗欞外吹入,帶著幾分肅殺,明知後頭是懸崖絕境,偏還手拉著手,懷揣一絲僥幸,迎著風,往那未知處蹣跚而去,腳步雖踉蹌,卻透著孤勇,彷彿只要彼此相伴,便能抵禦那將至的驚濤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