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於,就連口舌滔滔之技,也沒有佔得絲毫上風,被周平安這麼一說,反倒顯得自己貪生懼死,只懂得言語惑敵,不敢真刀真槍的拼殺。
‘此子奸猾難纏至極。’
到了這時,嶽承天心中已經有了退意。
卻又十分不甘。
自己八九十年的修行,刀法通神,上應天心。
眼看著,只要得到機緣,聚攏大運,就有著一絲可能開得神竅,煉就真形,從此踏入真武境,享壽五百載。
那可是五百年啊。
相比起現在自己只是九十多歲,在這麼悠長的歲月之中,只算是一個年未弱冠的小年輕吧。
有著大把的歲月,長遠的時光,來享受這大美人生。
因此,無論是為了蓮心聖母的許諾,也是為了自己凝聚的無敵之勢,這一戰也敗不得,更是逃不得。
敗了。
逃了……
從此長生無望,壽元將盡。
過不多久,就會枯老於山林之中,與草木同朽。
如此人生,與豬狗何異?
我不願也。
“再接我一刀,蒼生如血,天命!”
嶽承天舉刀問天,略顯蒼老猥瑣的神態,猛然一變。
深吸一口氣,身體骨骼肌肉如充氣般漲大,變得骨肉豐盈,臉上的橘子皮也被撫平,髮絲飄飛腦後,原地變成一位魁梧壯健,身高九尺的昂藏大漢。
這一刀彷彿極重,提刀作勢之時,如同墜著萬里江山。
又彷彿極輕,輕得能隨意揮灑熱血,忘卻生死。
在周平安耳中心中,在數十萬軍民心裡,恍惚之中,就看到了無數達官貴人高高在上的可惡嘴臉,看到了千家痛哭,萬戶蕭疏的絕望和死寂。
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
如此天下,不反若何?
“殺,殺,殺……”
遠遠近近,響起無數喊殺之聲。
平湖縣留下來的多數是底層百姓,無地流民,誰沒有痛心難言的往事,誰沒有被踩到泥地裡的至暗時刻?
此時被刀意所激,一腔憤懣之意難以渲洩,只能紅著眼睛,大吼出聲。
殺意凝聚成雲,匯聚成刀,嶽承天神情變得肅穆威嚴。
這一刻,他不再是人,而是天命。
“一介屠夫而已,也敢妄談天命?”
周平安嗤笑一聲。
他又不是不知道嶽承天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