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金蓮望著三哥的背影,對高峻道,“讓你胡說的,我以為做個縣令有多容易!但像三哥這樣子,為個公事連三嫂也不見,我就真做不到了。”
“高白!”高峻叫。
管家高白應聲進來,“大人,有何吩咐?”
“許敬宗這些天在幹什麼?”
柳玉如一聽,知道他這是大事忙得差不多,又有了閒心了。
能因為萬年縣捕頭在宜春院偷聽來的一段話,便大動干戈、將一位太子右庶子父子同時幹倒下,柳玉如還是第一次見。
看來,姚叢名的話真惹到高峻動怒了,他似乎對於許家這對父子眼下的結果仍然不大滿意。
她勸道,“峻,殺人不過頭點地,得止則止好嗎?何苦為著宜春院一事再不饒他們?傳揚出去我怕……有人會說尚書令心胸不開闊,這對你不好。”
“婦人之仁,”高峻瞅著她,一邊笑著一邊說道。
謝金蓮嚷道,“你就敢這樣說柳姐姐!”
尚書令說,“我這可不是洩私忿,你們想想,薛禮義兄為國捨命,帶三十個人闖到室韋部去,為的可是他自己?許敬宗一個文吏,不將這樣的事蹟寫出來倒罷了,反而還玩弄些文字把戲,刻意歪曲、醜化義兄,這就不止是卑鄙可言了。”
謝金蓮道,“照你這麼說,卑鄙反倒不是對一個人最次的評價了。”
柳玉如問,“那許敬宗算什麼?”
高峻想了想,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
“骯髒!”
柳玉如是瞭解高峻的,這個人有時度量大得很,庭州刺史王達在西州別駕任上時,曾將汙告高峻的信寫到長安來,也沒見他像對許敬宗這樣痛恨。
而他有時又這麼疾惡如仇,看來是打算對許敬宗窮追猛打了。
高峻道,一條蚯蚓,食土飲露、終日匍匐,生活在低窪潮溼之地,身份夠卑下、所得夠鄙陋。但它也要生存,也沒什麼讓人覺著骯髒的。
但許敬宗就不如一條卑鄙的蟲子,此人冠冕堂皇,文采華麗,已經位極人臣了。
但卻為了一口私利、一項好惡,還在利用修史的便利顛倒黑白,將薛將軍說得連龐孝泰都不如。
那麼他肥了自己,髒汙的可就不止是薛將軍一個。他髒汙的,是所有想藉文明道、以史解惑的幾輩人甚至十幾輩人。
高峻說,他不但比不上一條菜地裡的蚯蚓,也比不上房梁中的一條蛀蟲。
蛀蟲毀掉的只是一間房子,而許敬宗之流,毀的可是幾代人的視聽,讓他們不知好惡、不明對錯,哪怕此賊死了,那些文字也會攜著臭氣傳遞下去。
柳玉如笑著問,“許敬宗連個蛀蟲都不如,那你說他是什麼?”
言畢,馬上又道,“算了,峻你不要說了,我怕噁心到。”
謝金蓮爭著道,“他就是糞坑中的一條蛆!為了一口湯汁、拱蠕著鑽營不說,還不停放出蒼蠅和蛾子來,讓它們到處擾害人!”
“那我就挖出它來,再給它一桶石灰!”
尚書令說道,“高白,我問你話呢!”
高白回道,“大人,許敬宗在靖恭坊的府上這些天冷冷清清,也沒見什麼人出入,我讓人探察了兩天,發現許敬宗才老少三輩都出城了。”
“出城了?太子讓他閉門思過,他出城幹什麼?”
“大人,許敬宗的府第靠著東城延興門,在城東南曲江池的上游,黃渠兩岸上百里都是許家的莊田。”
尚書令吩咐道,“上百里!圈地之風以至於此!本官正愁沒處下手呢!金蓮說得不錯,這條蛆高白你不必親自去碰,我還怕你把臭味帶回永寧坊來……那裡是萬年縣的地盤……你去通知姚叢利、姚叢名兄弟,如此這般。”
高白起身而去。
高峻往椅子上一靠,“孃的,怎麼這就被噁心到了,怎麼回事,感覺著氣還是不大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