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輕聲笑道,“這與季節無關,連人都可以四十而春,何況樹苗?”
高審行再是一驚,聽夫人的口氣就是在奚落自己。
都濡縣縣令馬洇,在刺史大人去都濡縣巡察公務的第一天,便用美酒、鹿鞭、年輕而有些姿色的女子來討好新上司。而高審行雖知有愧於夫人,卻不願自撥。
此時他有些六神無主,回憶那名衙役拎著雞湯進院時的神色,他堅信這個小人物是不大敢將自己賣出去的。
然後崔氏又問,“我去都濡縣時,李引曾說老爺是去親自開荒……不是說拓荒已近尾聲麼,如何要老爺忙到幾天幾夜不回家?不知老爺開的什麼荒地,如何這樣難啃……是哪片荒地呢?是山頂還是山腰?草多不多?地是寬是窄?是旱是澇?”
高審行的心中突突直跳,抬眼看夫人,發現她臉上全然是一副替自己擔心的神態,也看不出別的什麼來。但他始終踏實不下來,心下狐疑不定。
聽夫人又道,“要是十分難墾,莫如明天我與老爺一起去,總不至讓老爺四十歲了,還自己夾了鋤頭去幹。”
高審行連忙搖手道,“夫人,你老實地養病,就是我的造化了!”
夫人已經下了床,“我有什麼病呢,還不是心病!老爺你說,李引大人連救我兩命,我怎麼忍心看他年至四旬還孑然一身?我們不是剛剛還說到四十而春麼?”
高審行慚愧已極,低了頭、拉住夫人的手道,“夫人莫再說……這就是我不好了,審行無言面見夫人了!”
夫人微笑著輕聲問,“怎麼呢?”
高審行道,“夫人所說句句在理,審行啞口無言!夫人心如明鏡舉世罕見,審行得之幸之,卻不知珍惜……讓夫人生了病!”
崔氏忽然落下淚來道,“老爺你怎麼說這般糊塗的話,你有什麼對不住我的,我卻自覺對不住你……還有救命的恩公李引。”
高審行動情不已,拉著夫人的手道,“夫人不必悲傷,那麼你仍關心他的家室,為夫就在公事上多多提攜他也是辦得到的。這人除了面相不大好,能力我看還是有的!此事既是為國選才、又可了夫人心願,審行一定盡心就是。”
夫人顯出高興的神色,連聲追問道,“老爺還能給他個什麼差事呢?我想聽聽。”
高審行索性好人做到底,也要在夫人面前顯示一下自己在黔州地面上無所不能的權力,遂反問道,“不知夫人你是什麼意思呢?”
夫人道,依我看李引做個縣令綽綽有餘。
審行不住地點頭道,“夫人所言不差,我也早看出了。他倒比那個馬洇更像回事。”只是把他由從八品下階的縣丞,升到到一縣之令,至少要連上四級,不能不說這事有些難辦。
但夫人已經心滿意足,好似高審行已經答應了似的。她身子還有些虛弱,高審行輕手輕腳地扶她躺下休息。
他從夫人房中出來,尋思著此事有些難辦。可是對夫人的愧疚之意,讓他的頭腦飛速運轉了一會兒,於是就有了主意。
黔州市令正好致仕回家,那是個正八品下階的職位,李引由下縣丞赴任,升上去不過兩級,也不惹人注意。
但夫人聽了卻不滿意,“你的話縮了不少水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