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好像不受控制了,白介向前一撲,他想站起來,卻用不上力氣,低頭一看,他的腿不見了,只剩兩截露著骨頭的大腿根。
章魚觸手將白介的腿,扔在他手邊。耳側是賢王十一冰冷的聲音:“我本可以將你腰斬。”
失血、劇痛和碎紙機自帶的毒液,令白介眼前發黑。他感受到生命力正離他遠去,恍惚之時,他看到了熟悉的臉。
隗維的臉。
“隗哥。”白介輕聲說。這裡是瀕死之地……
十二提燈鬼影齊聲吟唱,深邃悠遠的咒語,從另一個世界飄過來那樣渺茫。太陽又落了下去,黑夜從地平線升起……
就要這樣結束了麼……忘記這場戰鬥,回到【最後一名死者】副本中,任由賢王十一擺布……
——你是高夢棠。
——離開這裡。
高夢棠……好奇怪的發音。我不是賢王十二麼,等等……賢王十二是誰,賢王是誰。
雙目全白的盲人,像被控制的傀儡,一步步登上樓梯。
盲文石板凸起的文字,已被磨平,僅憑觸控,很難辨認他曾經刻下了什麼。
——向他說一聲對不起。
他……是誰。盲者繼續向上走著,他被困在這裡多久了?可能是幾十年,可能是上百年。
對不起?為什麼要向他說對不起。
盲者頭發蓬亂,衣衫襤褸,赤裸的雙足傷痕累累。他似乎要去做什麼事,可是,死的次數太多,丟失的記憶太多,他想不起來要去做什麼。
又幾次死亡,又幾次遺忘。當盲文石板被徹底磨平,他能否想起來他要去做什麼?
向一個人說對不起。
完美的容貌也熬不過時間的酷刑。盲者已形如骷髏,身如槁木。似乎是紙灰糊成的假人,輕輕一聲咳嗽,就能將他震碎。
離開這裡……
這是盲者第一百萬次登上樓梯,第一百萬次旋轉旋鈕。
月幡大本營。
提燈鬼影的吟誦聲越來越急促激昂,強烈的情感令人喘不過氣。眾人再次陷入絕望,時間又退回無光的淩晨。
林裡忽然仰天大笑,她悽厲的笑聲如同鬼魅,陰氣森森。
鸚鵡展開七彩的羽翼,血色天空、鬼影籠罩之下。那隻鸚鵡的羽毛如此鮮亮,令人驚奇,像一顆璀璨的流星,沖向託著小兔子那隻提燈鬼影。
她的攻擊太突兀,賢王十一沒想到他們還沒死心,回過神時,鸚鵡已抓住小白兔,飛回林裡的懷中。
迴天儀式中斷。
觸手飛過來,捲住林裡的鸚鵡,狠狠往地上一摔。賢王十一抓住白兔,扔回提燈鬼影手中。
“不會有奇跡,別再掙紮了。”賢王十一沉聲說。
林裡還在大笑,淚水從她的眼角湧出,她一邊笑,一邊癲狂地,用嘶啞的嗓音喊道:“沒有奇跡,但有希望。”
賢王十一正要嗤笑,耳邊,提燈鬼影的吟唱聲戛然而止,泥沼迅速融進泥土中,沿著門縫,流進黑塔七內部。
怎麼回事?迴天儀式為什麼結束了?
驚愕之時,黑塔的門被推開。一個枯瘦至極,像流浪漢一樣狼狽的人,赤著腳走出來。他披著一塊破破爛爛,沒有袖子布衣。全白的雙目,正一點點恢複神采,枯萎的面板,也一點點變得紅潤飽滿。
瞪著那個人足足半分鐘,賢王十一難以置信地說:“你是,十二?”
“我是高夢棠。”那個人的發音很奇怪,似乎忘記了通用語該怎麼說。
賢王十一震驚至極,聲音顫抖:“你怎麼出來的?!”
“沒有奇跡,我一次次試出來的。”高夢棠平靜地望著他,“9的7次方,4782969分之1,我的時間,過了一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