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旻贊道:“大伯性情中人,我還不如他!”
老太太道:“不要混說,哥兒心內早悔矣。”
蕭旻問:“這是為何?”
老太太道:“哥兒入佛門不過數日,春闈放榜,高中會元。若入朝為官,必是另一番繁華盛景,僅為個女子,拋放一切,青燈古佛半生,你說值不值得?”蕭旻語塞。
老太太道:“孫兒與哥兒,倒有些相似,性子率真,重情重義,誠信守禮。卻也同樣固執別扭,不懂變通。此次使計騙你,雖非不該,也是唯恐你走哥兒的老路。”
蕭旻道:“既怕我走大伯老路,就該讓我娶了林嬋。”
老太太冷笑道:“你以為林小姐對你,如那女娘對哥兒,痴情決烈?”
蕭旻道:“這話何意哩?”
老太太道:“你祖父當年,直接退婚,未給那女娘活路走。而林小姐,可給了她三條路選,她若有女娘痴情,必嫁你為妾;她若有女娘決烈,不會嫁做商人婦。她活得可比孫兒你,通透明白著呢!”
蕭旻被祖母幾句話,挑得心頭火起,火焰連山,回想往事,愈發惱怒道:“林嬋、九叔,明明知曉,卻騙我不說,枉我一片真心。”
蕭肅康插話道:“你氣甚麼?待你仕途坦蕩,權勢滔天,想要誰、想弄死誰,還不是你說了算!”
蕭旻道:“以權勢壓人,算甚麼本事?”
蕭肅康冷冷道:“有了權勢,便是難獲真心,卻可得服從。”
上暫不表,再說林嬋,聽得蕭乾稟報,秦淮河景緻好,她不曾來過南京,也不曉以後可會再來,或許這輩子再無緣份,不由心思活泛,見蕭雲彰自去了,她在房內略停留會兒,面掩薄紗,帶了小眉和齊映,在路邊攔個轎兒,直奔秦淮河。
轎子在文德橋停住,林嬋下來,但見橋上不少販子,或挑或擔籮筐,賣的有鹹板鴨、煮臘雞、鹵牛肉,還有賣點心的,玉帶糕、梅花糕、糖糯米圓子,鴨油燒餅。
林嬋買了半隻鹹板鴨,幾塊熱糕,交齊映提著,僱了只小涼篷船,夠三人坐的,只需一錢銀子。她們坐進去,船艙擺了桌椅,船伕幫忙把鴨子剁成塊,擺了一盤子,熱糕一盤子,又送來烹好的茶,和綠豆湯。她們邊吃邊賞風景。
船伕劃船至河中央,但見四周遊船甚多,雕樑畫棟的花船,坐滿王孫子弟,吃酒談笑,時有絲竹聲聲,順水波而來,音韻婉約,甚是動聽。
林嬋還見有些篷船,艙門一串簾子,內坐妖豔婦,若見有男子船,嘻笑拋眼,頗有風情,若沒有,則躲在簾內,不聲不響。船伕叫她們這種妓女,為“水雞兒。”
篷船一路劃到利涉橋,林嬋四周環顧,忽見一艘豪華大船,蕭雲彰正與三四人對坐,相談甚歡,又過來兩女子,打扮花枝招展,福身見禮,坐他身邊,斟茶倒酒,小意殷勤。林嬋想,狗改不了吃屎,就是這樣的。
船伕劃槳靠岸,林嬋三人上橋,在河央時,是一種風景,站橋上,往河央望,又是另一種風景,她們邊看邊走,走走停停,下了橋,見到一處寺廟,香火鼎盛,林嬋道:“不妨進去燒柱香,祈福明日一路順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