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1562號專案成功結項,光是慶祝宴一週就辦了三次,秦榛獨處時好不容易攢足的能量眼看就要消耗殆盡,說什麼也不願再參加了。
“秦教授,這真是最後一次了,您就賞個光嘛。”陳藍在電話裡可憐巴巴道。
當初會議上解圍的情誼仍歷歷在目,專案一重啟,秦榛便把陳藍叫來了。長期被邊緣化的她還是第一次參與這種重要課題,因此工作得格外賣力。
她在收尾階段貢獻了重要作用,最後成為主要人員為履歷增添了光榮一筆,也算雙向奔赴了。
“你上次也這麼說的。”秦榛緩緩翻過一頁書,“而且我真的有事要忙。”
陳藍哼哼兩聲:“您上次也說有事,結果只是給貓打疫苗,這回又是什麼?”
“看貓吃飯,沒我在它吃不香。”他大言不慚。
一番軟磨硬泡之後,陳藍還是憾然落敗,離場前問起:“所以您真的要辭職啦?學生們不知從哪裡聽說了小道訊息,還以為學校炒您魷魚,嚷嚷著要為您請願來著。”
“嗯,大概明年春天走。”他輕輕地笑,“一屆比一屆鬧騰,到期末周就老實了。”
新購置的地毯在日光照耀下散發柔軟的光澤,像是隨海波湧動的珊瑚,掛了電話他長舒一口氣,拿起書,沒看幾頁,又被按響的門鈴擾亂了安寧。
“先生您好,這是為您定製的花束,請注意查收!”
一開門,大片的茉莉白玫瑰差點懟到臉上,白花香氣濃烈,秦榛本能地皺了皺眉,出於禮貌還是接過簽好驗收單,邊往回走邊低頭看時,發現花裡還放了個小卡片。
開啟,卡片正中有“ove forever”的字樣,還是燙金印刷體。
他想都不用想就知是誰送的,把花束原封不動擱到茶幾上,掏出手機撥號。
“木木,花收到了吧?怎麼樣?這次的喜不喜歡?”江季聲接得很快。
秦榛拿起卡片:“留言是你備注的吧。”
“當然。”他語氣頗為得意。
“為了惡心我?”秦榛將卡片攔腰撕斷,丟進垃圾桶,“說不愛了還整這出,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深情?”
江季聲陷入了短暫沉默。
“我就不能,重新愛上你嗎?”他唇齒彷彿剛解凍,聲音啞而低沉,“之前都可以,現在當然也……”
“你的愛還真是來去自如。”秦榛譏笑一聲,切斷了通話。
江季聲還在繼續來電,他不再管,想著沒必要和花過不去,便將花枝抽出扡插到了瓶裡。
白玫瑰的清雅被茉莉掩蓋幾分,他擺好錯落的造型,湊近嗅了嗅茉莉,腦海中沾滿雨水味道的記憶被喚起,學校後街的小巷一到假期就熱鬧非凡,許多小販都摘茉莉骨朵編成手鏈,他們也曾買過。
那時江季聲付了錢,他卻忸怩不肯戴,惹得江季聲只好又買了一個陪著一起。兩人緊挨著身體走在熙攘的街巷,時而抓抓手指過把癮,茉莉碰撞激發出更濃鬱的香味,彷彿花在腕間盛開。
也是那段時間,他們剛確認關系,秦榛總會問江季聲為什麼會愛上他,明明自己沉悶又無趣。而江季聲並沒有列舉優點來反駁,只是說感情這東西很奇妙,愛上一個人其實不需要什麼原因。
是啊,愛是心底一瞬間的海嘯,在荷爾蒙作用下潮漲潮落,多麼洶湧的浪沫終會平息。
待到摧毀的房屋重建,滄海桑田,傷痛被磨平,封進歲月便無人記起了,以至於下次災難來臨,還是會前赴後繼。
再看向瓶中的茉莉時,秦榛突然感到很煩鬱。
他把花擇出來通通扔掉,症狀得到了緩解。
他才不會不長記性。
雖在送花這件事上吃了癟,但江季聲並沒因此吸取教訓,反而展開了更加猛烈的攻勢,花束變著花樣地送不說,某日秦榛醒來隨意往枕下一摸,竟掏出了幾張卡……
不僅他如此,江季聲還愛屋及烏地將蛋黃的配置連帶升級了一通。客廳落地窗原本只有貓抓板和幾個彩色小球,秦榛一直沒買貓爬架,原因先是江季聲反對養貓,後來是蛋黃長得愈發胖壯根本爬不高。
這下好了,現在整個客廳放眼望去都是豪華跑道型貓爬架,還帶滑滑梯那種,不知情的還以為是給貓報名了快樂向前沖。
秦榛都拒絕累了,後來幹脆無動於衷。
態度真正有所改變是在某個夢魘的深夜。
江季聲一向習慣晚睡,彼時剛結束了工作準備去沖個澡,出門倒水時發現主臥沒關緊,從門縫隱約能見床頭亮起的暖黃燈盞。
秦榛面朝外側躺著,似是做了噩夢,斷斷續續的低吟被磨牙聲碾碎了,像是嗚咽,聽起來很痛苦。
他依稀記得秦榛發作過這麼幾次,但都是多年以前的事了,近些日子倒都睡得安穩。放心不下的他還是決定上前檢視,可一隻腳剛邁進門,秦榛突然很尖銳地驚叫了一聲,整個人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滿頭滿臉全是汗和淚,喘息得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