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秦榛左手握著車票身份證,右手拿著手機,除此之外什麼也沒帶,雙手插兜凝望前方不斷滾動的大屏,一襲黑灰隱在煙霧之中,形影單只,更添清冷。
檢票提醒在大廳響起,蜿蜒的隊伍彷彿剛被疏通的水流,淤積消散,緩緩往前流動。
透過閘機後,秦榛將電話卡從手機中取出,掰成兩段,與核銷完畢的車票存根一同丟進了垃圾桶。
鳴笛從積滿烏雲的遠方而來,軋過顛簸鐵軌,載著許多攢動的心,又往另一個遠方而去。
前路是晴是陰還是雨,他已經不期待。
午休後,姚新月正給診療室的花草鬆土,收到了一條彩信,她撈起手機放大看了看,一通電話緊接著打了進來。
“哎呦!大表舅!”她笑嘻嘻地說,“今天是什麼日子啊,想我的風吹到我這兒來了?”
“少貧嘴。”溫吟知沒心情和她聊閑,“發給你的圖片看了嗎?那是什麼藥?”
“唔……安眠藥啊,不過這是進口的,而且一般只針對嚴重失眠,在市面上不太流通。”姚新月解釋完,又奇道,“你從哪裡看到的?不會是你要吃吧?我可提醒你,是藥三分毒,更何況這藥副作用很大的。”
“不是我,是一個朋友。”他隱晦地回答。
“哦?”姚新月癟嘴,“不信,你哪有什麼朋友。”
“……好吧,是秦榛。”自知瞞不過,溫吟知只好道出實情,“我在他家看到的,保守估計他已經吃完一瓶半了,前幾天晚上他喝醉……”
“喝酒?!”她大驚失色,“別的忌口不說,吃這個藥是絕對不能沾酒精的!那後來呢?!他沒出現什麼不良反應吧?”
“後半夜吐過一次,發了低燒,酒醒後就把我轟走了。”回想起那晚的場景,他只覺頭疼,“他也就醉著還算聽話,平時倔得很,反正我拿他沒轍。對了,他不是之前在你那兒做過檢查嗎,結果怎麼樣?”
“病歷是病人隱私,不能隨便透露的。”姚新月嚴肅拒絕。
溫吟知表示理解:“你只要告訴我該怎麼做就行,別的我不多問。”
“總之要多陪伴,要是能帶來接受治療就最好了。”她想了想,又委婉地補充,“還有就是……盡量別讓他離開視線太久,雖然這麼說很奇怪,但吃藥又酗酒……總給人一種不太想活的感覺。”
“你說什麼?”姚新月聲音越來越小,以至於到最後他沒能聽清。
“可能是我多慮了吧。”她沒再複述,而是說,“如果有天你發現他什麼都不在乎了,其實不是那些不重要,而是他什麼都不想要了。”
包括他自己。
“小溫,手腳麻利點,待會兒還要去參加師兄的慶功宴呢。”
溫聽回過神,把收納箱搬到小推車上,隨口問起:“師姐,是慶祝什麼的啊?怎麼從前沒聽說過。”
“大師兄申博成功了,雖然還是在咱導門下。”女生湊近溫聽,悄悄耳語道,“但據說導師手裡有個交換名額,師兄想爭取一下,所以才組了這個局。”
“是嘛。”他興致缺缺。
女生當他是沒聽明白,拍了拍他背,寬慰道:“嗐,這學術上的勾心鬥角可不比職場少,你之前是秦教授的獨苗苗,不懂也正常。”
一提起秦榛,他感覺自己心髒又在抽痛。
“秦教授可是咱導的得意門生呢,真是可惜了。”女生仰天感慨。
“那個,師姐。”溫聽看向淩亂的工位,“我還有好多東西都沒收拾呢,勞煩你把我的恭喜帶到,慶功宴……我就不去了。”
女生滿臉不解:“但……這次大師兄可是下了血本,訂的是五星飯店的位子,不去多遺憾呀。”
溫聽還是搖頭,態度堅決。
“那行吧,你搬完之後記得鎖門貼封條。”見說不動,她只好告別。
女生走後,溫聽癱倒似的坐回了位子上,望著滿目狼藉的桌面,從其中捧出一個原木八音盒,搖了幾圈發條,輕快靈動的旋律即刻流淌,明明是快樂的曲調,卻聽得他又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