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施清奉瞥了一眼何逸鈞,便……
施清奉瞥了一眼何逸鈞, 便了然何逸鈞正為他所言深感疑惑。
他又神情莫測地偏回頭,掃視黯然失色的池塘,俯身掬一掌池水。
池水滑溜溜墜回水鏡中,擊聲砸碎了死寂的夜。
施清奉又道:“他肯定不會告訴你不該告訴你的東西, 況且, 他在救你回書齋之前, 你們本來就是天涯陌路不相識,不是嗎?”
何逸鈞道:“你懂什麼, 他告訴我的都是我該知道的, 我不該知道的他才不會告訴我, 你的因果關系顛倒過來了。”
施清奉道:“就像前朝皇帝手下信任的將軍施懷笙,他不告訴你施懷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籌謀有朝一日坐上龍椅,也不告訴你施懷笙想反而藉口出京蓄勢後,攝政王為什麼無動於衷。”
何逸鈞道:“為什麼?”
施清奉道:“因為我父親和施懷笙身高相似, 易容之後就長得一模一樣了。”
“前朝皇帝重病臥床後, 攝政王不認識施懷笙,施懷笙又買了他麾下卒子, 讓我父親與施懷笙替換過來, 讓攝政王誤以為出京的那是我父親, 而不是施懷笙。”
“施懷笙賜予我這個王位,還是在半年前所賜,僅在只半年前,我在半年前還是個普普通通的臣子。”
“我父親最後還是被人知道了身份, 於是在戰爭中不知被誰陷害而中了毒。”
“第一次治時還以為治好了,結果一年前毒再次發作,治不好,兩個月後與世長辭。”
“施懷笙得知此事後, 說是念及這份恩情,賜予我王位,而鄭先生,我認識他時,還沒有這個王位,他也不知道我身份。”
“我小時候又特別調皮,喜歡拿竹杆與書齋門生比賽杆武,還有一個愛好,便是喜歡拍人,最愛拍的人是你,這些都是以前,與現在的想法天差地別。”
何逸鈞眉梢一跳,眨了下眼,心裡莫名有些沉重,面上安然示意施清奉繼續講。
“那時我每次去書齋,都能見到你,你當時小小個的,這麼小一隻,因為背詩背不出來,被鄭先生罰,腳踮在牆上,身子也給踮在牆上,手臂在地上撐著,書展開放在地上。”
“你則在背啊背啊,什麼時候背得,什麼時候下來,哭得稀裡嘩啦,眼眶紅彤彤的,不停將腦袋往地上砸,額頭起了一個紅包又一個紅包,一個比一個大,還時不時往我這邊看,很難捱的樣子,奢望我去救你……”
何逸鈞忽然沉聲凝色道:“不要再說了,我記得。”
簡單明瞭的兩個字,尖銳刺耳。
施清奉緩緩閉上了嘴,如同潮起潮落,起時風波,落時平靜,絲毫沒有過烈的激情。
彷彿施清奉由始至終沒說過一句話、沒産生過任何情緒,一切俱歸於風輕雲淡、塵埃落定。
施清奉說的這些恰好都是何逸鈞的童年魘夢。
之前何逸鈞一想到這件事,就會感到愁悶不悅,在心裡默默將鄭竹暮撕了個遍,甚至還跟良霖偷偷在背後瘋狂吐槽鄭竹暮的不是。
而今何逸鈞一想到這件事,就會想起鄭竹暮,一想起鄭竹暮,就會勾起何逸鈞的傷心事。
何逸鈞正過身,有些抑鬱寡歡,不笑不泣。
帶著幾縷怨恨,眺望池面,像是想把渾身的戾氣都投到這片黑幕中。
何逸鈞穿的衣服還是白日時穿的那件薄衣,卻渾然不覺得冷,定定坐著,宛若一尊石像。
施清奉彷彿也沒感到冷,披在背後的墨發隨風晃晃,時不時遮住施清奉望過去的視線。
以前,施清奉見何逸鈞可憐兮兮的樣子,還真把何逸鈞救下來了。
本以為救下來後,何逸鈞就會乖乖拿起書本回蒙學堂學習,誰知何逸鈞馬上沖過來摔在施清奉懷裡哭,怎麼推也推不開,臉一直沾在施清奉的衣襟上。
之後施清奉就牽著何逸鈞,悄悄溜出書齋,離鄭先生遠遠的,一起去沒有煩惱的地方玩,出城玩。
施清奉只靜靜坐著,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連呼吸都開始變得小心翼翼了。
在施清奉的回憶裡,何逸鈞跟熟悉的人說話,話就很多,跟不熟悉的人說話,話就很少,甚至不想說話。
長大後的何逸鈞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