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學子們一聽“放火”這個詞,……
學子們一聽“放火”這個詞,又見鄭竹暮仍穩坐在書房椅子上,絲毫沒有起身離開的意思。
於是紛紛往書房門外靠攏,瘋了一般叫嚷著“鄭先生速出書房”。
耳畔官兵們的接話聲瞬間變得細微而迢迢,就好像他們和官兵們在兩個不同的世界。
他們只需要完成他們的叫嚷,其他事皆與其不相關。
書房內。
餘久擇用一塊手帕為鄭竹暮擦拭頭發上濕漉漉的油。
何逸鈞緊緊抓住鄭竹暮的手,不捨得,哭腔道:“長這麼大,一起生活足足有七年了,我卻從沒跟你說過我心裡想對你說的話,無論發生什麼,你都是不會走的,不對嗎?”
鄭竹暮道:“我當年是怎麼教導你的,想說什麼就趁現在這個時候說完,我會走的,腿斷了我也要走。”
何逸鈞口中塞著千言萬語,總結出來就一句話:“我其實最離不開的就是沒有你的日子,習慣了你的叫罵,習慣了你的清淡。”
“你當年在江上救了我,教我養我,我欠了你很多很多……”
鄭竹暮想罵他,但最終又嘆了口氣:“何逸鈞,鬱紂,不知不覺,七年過去了。”
餘久擇道:“什麼?!”
何逸鈞瞳孔一縮,想起來以前的事情。
他原來的家是一個赫赫生輝的朱門戶,他則是鬱家長子,鬱紂。
鬱府出事之後,鬱紂跟孟售一樣成了通緝犯,為了不被人認出,才改名叫何逸鈞,並與孟售從懸崖上面一躍而下落入江中避難。
至於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就是孟府欺詐雜財,謠言說是鬱府使喚的,聖上認為孟府是草,鬱府是根,需要斬草除根,以防後患。
鄭竹暮開口,聲音很輕,很輕:“今日是老翁壽盡之日,是時候告訴你了。”
“七年前,老翁在江上把你救下來,其實是老翁與孟售結下的約定。”
“但老翁未能守約將你們兩個都救下,老翁只救了你,卻救不了孟售。”
“孟售他落江後不知游到了哪裡,老翁找不到他,這七年來,依舊沒見過他,他可能,已經不在人世。”
何逸鈞瞭然鄭竹暮話中有話,眼底落下兩行淚,道:“所以你跟孟售結下的約定是什麼,鬱府被抄斬滿門難道是因為你們。”
“繼續說,說人話,不要停下,還有,你不要以為孟售已經死了。”
鄭竹暮不訝,道:“好好,老翁教了你七年的書,讓你幹了七年的苦活,你終於有些骨氣了。”
“那麼——鄴陽鬱府,是被孟府連累的,孟府激起民憤,是因我而起的,我十惡不赦,本就該死。”
“但我還有一個心願,心願也是遺願,我,希望你能活下去,活到老,恨我到老。”
“只要你能恨我,我便不會白來一趟人間,就算我死了許多年,但我仍然活在你的怨念之中,你只需要恨,就可以了。”
何逸鈞打斷道:“住口,這件事的起因結果不可能因為你,你就算讓我累死累活再過十年,我也恨不起你。”
“如果你想尋死,你死了,後世便沒人記住你,書齋被燒了,你的自傳後世也沒人看得到,我的恨,只恨你沒能活下去。”
“你教了我七年書,你讓我幹了七年的苦活,這都是為了我好。”
“我可以變得比同齡人更加成熟,可以接受同齡人接受不了悲劇,可以,可以幫我身邊的人報了同齡人報不了的仇恨。”
何逸鈞長這麼大,第一次用這樣的口氣去跟鄭竹暮說話。
而在鄭竹暮眼裡,這不僅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了。
鄭竹暮目光渾濁,定定地看著何逸鈞。
可何逸鈞現在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