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茶飯不思,一盞孤燈點到天明,終於發現了其中的奧秘。
她高興極了,草草將頭發綁了就去找賀老夫人。
”母親!我查明白了!”
她迫不及待地攤開其中一本:“這裡記了一筆出項,三百斤穀子,可這是六月,雨水連綿,誰家會在這時候買穀子?”
賀老夫人滿意地笑了:“聰明。”
柳苔高興勁兒過後,又不好意思起來:“這樣的假賬,母親是不是一眼就瞧出來了?”
“萬事開頭難,可一旦開好了頭,後頭的事自然就一通百通。”
柳苔學得快,賀老夫人開始正式帶著她接手家中庶務。
今日去巡的是城中的首飾鋪子。
掌櫃的是個獐頭鼠目的男子,她們到時,他正對著一個婦人破口大罵。
”預支工錢?你當我這裡是善堂?去去去,愛幹幹,不幹就滾!”
婦人滿面滄桑,不敢再多話,用衣袖擦去眼淚,轉身回了桌案旁,繼續畫圖。
柳苔有些不忿:“這不是仗勢欺人嗎!”
賀老夫人搖頭:“苔兒,做人做事,最忌諱先入為主。一旦你偏聽偏信,你就聾了瞎了,再也不能知道什麼才是真的。”
她當著柳苔的面兒將掌櫃的叫過來,細細詢問那婦人的事。
掌櫃的無奈道:“那婦人是不錯,圖畫得好,可她家裡那個是個爛賭鬼,我要是給她預支工錢,不是給她添債嗎!”
柳苔追問:“那她為何還來要?”
“回少夫人的話,您往鋪子外頭瞧瞧,那爛賭鬼盯著呢,她要是不來要,回去就要被打!”
柳苔偷眼望去,果然看到一個眼下青黑的男子站在鋪子外,鬼祟畏縮。
”可是,就算拖到下個月給了,還是會被搶吧?”
“那我也沒法子了不是,我又不是她爹,力所能及地做些罷了,更多的確實幫不了。不過嘛,您也瞧見了,賭嫖不分家,他那樣子,能活到下個月再說吧。”
原來除了相由心生,還有人不可貌相。
柳苔將心中所想同賀老夫人說,逗得她哈哈大笑。
”這人吶,強勢的未必就是惡人,弱勢的也未必就是善人。苔兒,來日方長,還有得學呢。”
“這世道怎麼處處是坑?若是我笨些,摔了跟頭怎麼辦?”
“摔了就爬起來,拍拍灰,繼續走。
我雖然是一把老骨頭,但給孩子託底,還是做得到的。”
柳苔像貓兒一樣,縮到賀老夫人腿上趴著。
她對生母的印象已經有些模糊,可她永遠都記得她懷抱的溫度,就像此刻,賀老夫人輕撫她臉頰時的體溫。
柳苔曾經求而不得的東西,就這麼輕飄飄地落到了她的手上。
賀老夫人會愛人,柳苔就得到了愛。
原來,愛這種東西,最忌諱和不懂的人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