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紅色錦榻布置得極軟,摔下去時像陷進了一片雲裡,讓人沒有分毫著力點。
那摔下去的極短一瞬間,楊善在黑暗中憑借直覺掐上了對方脖頸,可就是過於軟和的錦榻將他手掌摔鬆了一點點,然後開始節節敗退……來人像是報複那般狠狠咬了一口楊善後脖頸,剎那間四肢百骸一顫,緊跟著身體被強硬壓制無法動彈,唇瓣被炙熱氣息闖了進去,舌根被反複糾纏,唇齒被反複侵犯舔舐。
這個吻一點也不溫情,在濕漉漉的水聲中,楊善毫不猶豫地反咬回去,牙根發狠,同時他指尖凝聚一股微弱靈力朝燭臺而去,桌案的金色盞臺上,紅燭倏然亮起,陰影中映出一張熟悉俊美的臉龐。
“你!……”
喘息未定,楊善驚羞惱怒之際翻身而起,一個手肘遏住對方,將楚雲陵反壓身下。
但他只吐出一個字,口中水跡順著唇畔流下,他恨不得狠狠啐一口,又因遏制的姿勢只得閉緊了嘴,用另一手衣袖發狠地擦了把下頦。
唇舌中還帶著揮之不去的腥甜,根本分不清是誰的血,楊善竭力遏住頭顱眩暈,半點不敢放鬆。
“小珍珠呢,你把他弄去哪兒了?!”
質問的話音幾乎是一字字擠出來,楊善尾音帶著後怕的微顫。只是他實在想不通楚雲陵到底有何神通,能叫一個好端端的人頃刻間消失無蹤,連半分動靜都不曾發出過。
楚雲陵短促地笑了聲,用生澀沙啞的嗓音問他:“你又忘了嗎……忘了……”
“什麼意思?!”
“小珍珠真的有那麼重要嗎……”楚雲陵眼睛不眨地盯著他,彷彿質問那樣有力,可語氣卻極為輕柔:“那為何又一次一次地把他忘記了?”
“你?……”楊善毫不鬆懈:“你在耍什麼詭計?!以為我還會相信你嗎!”
“那你抖什麼?”楚雲陵輕聲問。
楊善能感受到微顫的指尖,但那除了小珍珠,更多因為接下來的問題,他閉了閉眼,複又睜開,語調帶著難言的艱澀:“回答我,為什麼要殺師父?”
這個埋藏心底已久的問題,終於在這一刻問出了口。
楚雲陵深深望向楊善,像是早有預感會有此一問,但他並未很快回答,而彷彿聽到了可笑的話,胸腔帶著半身抽笑起來,唯有眼底深深瞧不見絲毫笑意。
“阿善啊……”他伸出手,卻被楊善毫不留情地摁壓下去,楚雲陵也不掙紮,只用難以言喻的眸光從下方一寸寸描摹著他,半晌發出一聲不明緣由的苦笑:“我有點累了,別再問了好嗎。”
兩人一上一下,對峙僵持,彷彿都陷入了這方柔軟無邊的錦榻,然而與之相對的,卻是楊善執著不休的目光,楚雲陵露出一個略顯疲乏的神情,緩緩閉上了眼。
“……”
他什麼也沒說,只好似乏累地放鬆了全身,可下一刻,二人身位遽然扭轉,猝然間上下對換,這一切爆發得迅猛洶湧,彷彿滔天海浪中最激烈的那一波浪潮。
“喀嚓——”
激烈對抗中,床幔被扯斷一截,這絲綢斷裂的聲音讓二人身形皆是一僵,這對昔日的師兄弟不知誰先停的手,亦不知又是誰再動的手,一招一式都是純粹的手腳招呼,不帶分毫靈力使用。
恍惚間,楊善有一種錯覺,好似回到了從前在蒼月山對練身手的日子,只是場地變了,從山清水秀之地到這一方小而精巧的囍房。
不止這些,還有當初以為能走一輩子的少年,不知道是誰變了,興許一輩子實在太長了,沒走多久,就走到了拳手相對的陌路。
僅僅是心念一晃神,全力應付的楊善就被抓了個破綻,但與他招招不留後路的打法相比,楚雲陵尚且還能及時收力。
但這與當年截然相反,過去的楊善喜歡留一手退路,楚雲陵的打法則充滿激烈冒進,因此在實際交手中,即使不論修為,楚雲陵也能透過抓機會獲勝更多。自然,他的這種打法也遭到了師父駁斥,任何不顧身體的冒進在一個醫者眼中必須受到批評,並很容易成為反面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