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
季明歸心跳猛烈地跳了起來,瞬間縮回了身子,死死地躲在了房梁後面。
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梁下人的樣貌,但歸根結底是個非常漂亮的美人,跟他從前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不一樣。
季明歸在江湖長大,見過的美人或淩厲或嫵媚,可到底都是江湖兒女,再美的一張臉都或多或少脫不出江湖殺伐的一絲匪氣。
但眼前人的漂亮卻是渾然天成的,似乎這種美不僅停留在外表,還早已融入了靈魂,嬉笑怒罵皆是美的。
季明歸沒能忍住,又側身多看了對方幾眼。
這人看起來還很年輕,甚至比沈停雲還要小一些,說不定還沒到加冠的年歲。
這個年齡本該是最無憂無慮的,像沈停雲那樣幾分天真幾分熱忱,心情不好了,甚至敢把天捅出一個窟窿。
可眼前人卻有一種不符合年歲的滄桑感,全身帶著淩冽與孤獨,像被在冰窖裡關了一夜,隔著幾尺就能感受到冷意。
這樣的人,宮裡應當只有一個——龍椅上那位據說弒母殺兄的小皇帝。
季明歸還在品著眼前的美人,耳畔忽然穿來了一聲尖銳的響聲,他後知後覺意識到這是瓷器破碎的聲音。季明歸再次低頭,看見原本放在桌上的瓷瓶不翼而飛,與此同時小皇帝腳邊多出了一堆破碎的瓷片。
緊接著,小皇帝抱起不遠處的另一個瓷瓶,再次狠狠地砸在了地上。那張絕豔的臉上寫滿了不明怒火。
直到整個外間再無絲毫能砸的東西,小皇帝才收了手,死死地盯著地上的那攤黑血,然後抬腿踹向了那張桌子。
燃著的燭臺被踢落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紅色的蠟淚撒了一地,瞬間凝固附在地面的血跡上,為早已烏黑的血跡添了些許的豔麗。
守在門外的內監聽了聲響,立刻推門進來,走到小皇帝身邊,語氣裡滿是著急:“陛下,您什麼砸不得,怎麼非跟這燭臺置氣,這蠟灑下來,燙著手了,該如何是好?”
小皇帝低頭看了看內監,從齒縫裡擠出了一個“滾”字。
內監喏了一聲,扶起地上的蠟燭重新點燃擺在桌上,小步撤了出去。
內監走出宮室的瞬間,小皇帝像是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氣,跪坐在了地上。
季明歸看了這些,只覺得心驚,自己今夜似乎看見了一些不該看的東西,若是被人發現,怕是今夜就得這麼悄無聲息地交代在這裡了。
小皇帝跪在地上,雙手摸向地面幹涸的血跡,眼淚隨之掉了下來。
“三年了,整整三年,又是你的祭日了。你在地下看著,有沒有後悔過?”喻寒依摸著早已浸入地面的血跡,忽然開口說道。
這間宮室,是先皇後,也是他的母後,死去的地方。
他原本一直以為對方就是自己的親生母親,敬她,愛她,恨不得把自己擁有的一切都給她。直到她和四弟一同陷害自己,聯合庶出的大哥企圖將自己趕出東宮那天,喻寒依才知曉了遲來十八年的真相。
自己曾以為的母親不是母親,親生弟弟也並不是真的手足。他是父親還是太子時的正妃生下的孩子,親生母親在生下自己後就撒手人寰,如今的皇後則是被扶正的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