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給我忘塵散嗎
喻寒依在季明歸住處養病,一開始熬藥喂藥的人是潘嘉瀾,不知不覺中竟換成了季明歸親自過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潘嘉瀾已經徹底沒有了蹤影。
“瀾兒去鳳棲鎮上了,暫時只有我一個。”季明歸怕喻寒依誤會,趕緊朝他解釋。
喻寒依聽了也沒有多嘴,點點頭,詢問他自己的病情。
“還得再養著,你離痊癒還有些日子。”季明歸毫不猶豫地直接開口,說完以後他背後立刻冒出了冷汗。喻寒依畢竟還年輕,失血再多,每日各種補藥養著,這些日子已經好得差不多,但季明歸也不知道為什麼,面對對方的時候,從心底生出一股不情願,不願意對方離開這裡。
聽見自己的身子還要將養許久,喻寒依鬆了口氣,又欲迎還拒地問季明歸,自己住在這裡,是不是太麻煩對方。
季明歸聞言笑起來,問他是不是要和自己同床共枕,才不覺得麻煩自己。
“也不是不行。”喻寒依說。
季明歸心跳猛地加快,耳尖泛起了紅。奇了怪了,自己也不年輕了,怎麼忽然就變得這樣純情,感覺自己都不像自己。
“只怕我答應了,弟妹也不答應。”季明歸說。
弟妹?
喻寒依覺得這個稱呼頗有意思,放在嘴裡琢磨了片刻,問道:“哪來的弟妹?”
“你夫人呀。”季明歸也說不清為何會嘴欠提這麼一句,但話已經出了口,也沒辦法收回。
喻寒依身子恢複了許多,已經可以自己拿碗喝藥,他靠在床頭,湯匙在藥碗裡攪弄了幾下,嘴角帶笑,說:“對呀,我夫人,天底下屬他最賢明,三妻四妾的,他不僅不醋,還想方設法跟他們處好關系。但也屬他最小氣,嘴上裝著大度,結果心裡恨死我了……其實他不知道,只要他一句話,我可以誰都不要。”
“我是跟他賭氣,才把納了許多妾,那些人擺在房裡,我碰都沒有碰過。畢竟呢,在認識他以前,我可以聽媒妁之言,和不喜歡的人在一起,但有了他以後,就忽然變得非他不可。”
季明歸神情的變化轉瞬即逝,掩唇說道:“那你們感情應當很好。”
喻寒依搖頭:“你們怎麼一個個都這麼以為,其實不是的。我從前太多疑了,不信他愛我,他說話又總是三句真兩句假,該說的話,一句話也不願意說,久而久之,我們兩個誤會越來越多最後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那她現在人在哪兒?“季明歸問。
“去世了,死在一個雪夜。我有天下最好的大夫,卻救不回來他。”喻寒依話落便垂眸不語。
這大概就是他吃下引丹朱自盡的緣由,季明歸想。
生死與共……嗎?聽起來似乎帶著決絕的浪漫,但仔細想想,人活著的時候沒有好好珍惜,就算再折磨自己,也換不回已經逝去的時間。
“忘塵散吃下去以後會怎麼樣?”這次問出話來的是喻寒依。
季明歸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感覺很不好,睡了一覺,自己就忽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聽別人講過去的自己,感覺像假的一樣。你的過去被連根拔起,如果熟識的人不在身邊的話,連自己到底是誰都不知道。”
“那你為什麼要吃呢?”喻寒依問。
季明歸翹著腿靠在喻寒依的床前,似乎閉眼思索了一陣子,然後說:“不記得了,興許是遇到了很難的事情,讓我不惜把過去的自己殺死,也不想再記得從前。”
喻寒依想過會是這樣,但這話真從季明歸嘴裡出來,心裡還是忍不住難受。
那些痛苦的過去竟是自己親手造就。
“能把最後一副忘塵散給我嗎?”喻寒依問。
季明歸猶豫片刻,深思熟慮道:“最好不要,如果連你都忘了的話,那世上還有誰會記得你夫人?”
喻寒依聽進去了季明歸的話,朝他說道:“那我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