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我當禦醫了
次日喻寒依到底還是沒能兌現陪喻汀逛園子的承諾。
喻汀固執地跑去了千鱗池,季明歸趕過去跟他說父皇有事沒辦法過來,喻汀眨了眨眼,問,父皇不是皇帝嗎,皇帝不是要一言九鼎嗎?
季明歸摸著小家夥的腦袋,搖了搖頭,告訴他父皇也是人,事情太多了做不過來,所以要先做更重要的事情。
喻汀似懂非懂,點著頭說道:“比陪兒臣和父後更重要的事情,那一定是很重要很重要了。”
季明歸笑不出來,望著千鱗池上逐漸消融的冰面,緩緩蹙起了眉。
明鑒司的事情一直忙到了開春才終於定好了人選。
喻寒依有心要壯大明鑒司,但無奈剛剛起步,人力和實力都相當有限,除沈停雲擔任正使外,只設了兩個副使,各管轄兩個小隊。
三月的時候衛卿澤回京述職,身邊帶了扮做隨侍的桑茂。
早朝喻寒依例行詢問衛卿澤漠北情況過後,就將人留在了含暉殿,吩咐月謠去秋華宮請季明歸。
當初在京都的時候,衛卿澤朝季明歸要了蠱蟲,以此控制桑茂。如今時間太久,桑茂體內蠱蟲開始掠奪他的生機,衛卿澤也終於看不下去,此番進京述職的主要目的,就是來朝季明歸討要解藥。
自年節過後,季明歸就很少見到喻寒依,今日見月謠來請自己,還詫異了片刻,以為太陽是從哪邊兒出來了,結果看見衛卿澤身側站著的桑茂時,心就立刻沉了下去。
他朝喻寒依露了個古怪的笑容,不陰不陽地問:“怎麼陛下,如今是真把我當養在宮裡的禦醫了,只有需要的時候才能想得起來傳喚?”
衛卿澤和桑茂還在殿上,季明歸的這番話讓喻寒依稍有不快,但他也只是臉上的笑容減少了幾分,隨後笑著朝季明歸道歉,說明鑒司的事情實在太忙,這段時間是自己疏忽,冷落了帝後,日後一定改過。
在外人面前的喻寒依,永遠做得滴水不漏,幾乎看不出什麼負面的情緒。但他臉上的笑意卻讓季明歸覺得反感,假惺惺的,自帶著一種生疏。
季明歸讓桑茂坐下,拿銀針採了些血後說道:“當初給你的蠱蟲並不致命,只是因為時間長了他的身體沒辦法給與蠱蟲生存足夠的養分,因此蠱蟲對他的影響更加頻繁,蠱毒發作時也更加劇烈了。”
桑茂這些年過得相當差,整個人似乎就只剩了一具軀殼,呆呆木木,季明歸給他紮針時也沒有露出什麼反應來。倒是衛卿澤跪在了地上,開了口:“臣懇請帝後為內人取出蠱蟲。”
“內人”這個稱呼讓季明歸有幾分詫異。
桑茂當初背叛衛卿澤,助宣王奪權,差一點就讓整個衛氏背負了世代汙名,照理說衛卿澤怎麼對待他都是不為過的,但似乎衛卿澤並沒有旁人想象中那麼恨他。
“衛將軍言重了,既然是我給出的蠱蟲,我自然會負責到底。只是含暉殿到底是外臣議事的地方,東西也不全,不如請將軍和夫人一同到我的秋華宮裡?”說完季明歸看了喻寒依一眼,他不確定自己帶外人回宮,小皇帝會不會生氣。
大約衛卿澤的確是個值得拉攏的人才,喻寒依也給了他足夠的寵信,小皇帝笑著讓月謠快些引路,不要怠慢了衛將軍。
季明歸當初給衛卿澤的蠱蟲確實不厲害,但因為寄生在桑茂體內時間長了,想要徹底清除殘餘蠱毒並不容易,醫治期間很容易出現意外情況,桑茂不得不暫時留在宮裡。
宮裡暫時沒有女性妃嬪,留外臣暫宿也較為容易,但在帝後宮裡到底不妥,喻寒依就讓月謠把衛卿澤和桑茂帶去了居龍殿的東暖閣,自己和季明歸住在主殿。
這幾個月喻寒依在忙明鑒司的事情,有事甚至直接在含暉殿睡了,三五日才去一趟季明歸那裡,過去了也不過是做個幾次就離開。
兩人已經數月沒有這樣在一處有說話的時間了。
“陛下,我真的發現你跟從前不太一樣了。”下人端熱水,季明歸讓人放下,自己蹲到喻寒依面前為他脫靴洗腳。
喻寒依頓了一下,手裡的靴子懸在半空,說道:“沒了牽絲引的影響,朕自然不一樣了。”他現在能很好地管束自己的脾氣,在必須笑著的場合無論生多大的氣都能維持笑容,終於成了朝臣眼裡的仁君。
“我不是那個意思。”季明歸接過他手裡的靴子,放在地上,託著喻寒依的腳放進了熱水裡,“陛下從前從不把權力看得那麼重。”好像就和自己預想中的一樣,喻寒依得到了自己,就不再喜歡,隨意地把自己和汀兒丟在了一邊。
喻寒依閉眼按了一下眉心,說道:“這話咱們聊過了,不要再說了。”齊時雨叛亂過後,他才知道權力有多重要。那樣倉皇出逃的經歷,他不想再有第二次。
季明歸一言不發為喻寒依擦好了腳,剛要起身把木桶遞出去,就被喻寒依拉住了手腕,直接帶進了懷裡。擦腳的帕子飄飄蕩蕩落在了水裡。
“明鑒司以後會是朕的心腹,朕不能不好好看著,確認裡面的每一個人都值得信任。”喻寒依說,“朕這些日子是冷落了你和汀兒,以後不會了。”
“但看你不高興的樣子,朕還挺高興的……因為朕現在可以確信,你心裡確實有朕。”
季明歸最受不了喻寒依說情話的樣子。小皇帝不會講什麼情意綿綿的話,但說的每一句都讓人覺得真誠。
只要喻寒依不是帶著假惺惺的微笑朝自己說的,季明歸都願意聽。
“寒依,我不是說你有什麼錯,我只是希望,有時候你也能多陪陪我們。元夕的時候你答應隔天陪汀兒玩,汀兒一直等到現在也沒等到。”
喻寒依:“朕知道了,等過些日子桑茂痊癒,朕帶你和汀兒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