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梁璋在隔壁翻來覆去睡不著,後知後覺胃裡也很不舒服,盡管自己吃過解酒藥,還是抱著馬桶吐了。他參加的酒局不少,但近兩年少有需要喝這麼多的時候,胃也不比年輕時銅牆鐵壁似的耐造,梁璋一邊吐一邊很難得在想自己好像也歲數不小了。
他倒是吃很多,吐得很紮實,好在並不難受,吐完胃裡通暢許多。梁璋摁下沖水鍵,聽見門板響動的聲音,沖水聲音不小,看來徐培因也沒睡熟,還是吵醒他了。
房間只開了廁所燈,徐培因站在光下整個人鍍了層柔軟的邊緣,人是睏倦的,也許是前面吐過,帶了些病氣,睡衣在身上也顯得薄了。梁璋抬頭還沒看清表情,他就走過來了,彎下腰摸著梁璋的後背順,動作很輕柔。
“我沒事,回去睡吧。”梁璋有些抱歉地用氣聲說。他站起來,擰開水龍頭接了一捧水漱口。熱水沒那麼快出來,冰涼的水潑在臉上,他很快恢複神智清明,剛剛眼前很模糊的培因哥,這時候能看清了。
徐培因抽了一張洗臉巾給他,聲音同他一樣低,問他:“是不是胃裡難受?我這裡有達喜,要不要吃?”問完他也不等回答,轉身出去開了客廳的大燈,開始找藥。
梁璋其實沒有覺得胃難受,他剛想拒絕,看著徐培因的臉又咽下去了。那是張極為憔悴的臉,徐培因看起來很因為他難受而發愁,眉眼都向下垂著。他望梁璋的眼神有憂愁和體恤,眼白倒是消了紅,但眼下很明顯腫起來。
他原來是那種哭過後很明顯的人,為了不讓同事看到,應該在工作日都不會落淚。梁璋接過藥片吃了,隨後示意自己真的沒事,讓徐培因回去早點休息。
兩個人一起坐在沙發上,這回兩個人都是清醒的。徐培因沒有先回房,客廳的變色燈刻意地停在暖黃色,梁璋覺得徐培因是需要他留下坐一會兒,於是喝水喝得很慢。他一點點抿著徐培因給他倒的熱水,透過杯口的蒸汽偷瞄旁邊的人。
徐培因靠在沙發上,卻並沒有一點放鬆的姿態,他手臂放在膝蓋上,指尖抓住衣角,十分不安但又不想讓人看到似的很久才撚過一下。醉酒的時候人可以放肆,清醒後卻難免要為情緒的外洩買單。本來梁璋叫他早點睡是希望一夜過去免掉尷尬,可徐培因睡不著,就會被情緒困著,找不到出口,也回不去臥室。
梁璋瞅著他,只覺得十分心軟,認為培因哥求自己到這個份上,自己肯定要做些什麼。於是說:“都吐了,這下胃裡沒東西了,好餓啊。”他尾音拖長,帶點撒嬌成分地說,“你餓嗎?”
徐培因被他搭話便往他身邊靠了一點。“有一點吧,家裡有餃子,你等下。”他很快又站起來,轉身往廚房走去。
梁璋沒動。徐培因家廚房設定的和客廳留有一扇窗戶,大部分時間開著,他坐在這裡偏一點頭就可以看到徐培因。徐培因開啟冰箱門,蹲下去找睡覺。梁璋閉上眼睛,聽見翻動包裝袋的聲音,腳步聲,點火、加水、洗菜、切菜,培因哥自如起來,有事情做至少可以將自己從內耗中解脫出一會兒。而梁璋不必幫忙,他在解救培因哥的同時自然享受到一些照顧。
大概等了十來分鐘,徐培因把餃子端到茶幾上,盤裡燙了幾根青菜,兩個味碟,醬油和醋分得清楚。他把筷子擺好,然後在梁璋身旁坐下,說:“吃吧。”
梁璋去拉他的手,他沒預料到,微微一抖,像是想抽出來,但動作太輕又太遲,最後看來還是被攥住。
不過梁璋也沒想表達什麼,只是握著那隻手捏了兩下,確認溫度宜人。他感到培因哥被餃子的熱氣蒸柔軟了,又有了活人的樣子,很放心。
“你平時吃餃子都蘸醬油嗎?”梁璋問。
徐培因點頭:“從小習慣了,現在也蘸醋,都挺好吃的。”
他們坐很近,梁璋還是吃得很快,大半盤餃子下去又兌著味碟的醋底盛了碗湯,喝得胃裡很舒坦。他喝完靠回沙發,一側頭才覺出徐培因幾乎貼到自己身上,隔著一兩層衣服散發出暖烘烘的溫度。培因哥放下碗的手應該是回落到沙發上,偏偏搭在梁璋手上,他注意到梁璋扭頭看自己,就仰起臉盯回去。
“我……”梁璋想說我去洗碗吧,但徐培因顫著睫毛看他。徐培因應該是最清楚自己魅力的,梁璋確定這種眼神是故意為之,他猶豫的時候,那隻手已經撐在了他胸口,培因哥翻身跨坐到他腿上。
徐培因主動地低頭吻他,梁璋一手摟住腰,一手下意識摸摸他的額頭,沒有發燙,那不是單純的慾望。
吃飽肚子還不夠緩解他的焦慮,徐培因大概還需要一些親密接觸,因此纏著梁璋,希望梁璋讓他沒空思考。梁璋當然有感覺,他願意滿足徐培因所有要求,但不是在這個時候。既然他叫徐培因睡的時候徐培因睡不著,那現在就清醒著思考好了,多想一想就想通了。
“不要這樣。”梁璋說。
徐培因被抓住手腕,怔了幾秒,他嘴唇動了動想說些什麼,最後抿緊了,眼神晃動著,面上是一種十分無措的神情。他應該很少會被拒絕,尷尬得動作都不會藏了,另一隻手慢慢抓緊衣角,梁璋再多看幾眼就要不忍心了。
“很困嗎?”徐培因聲音很輕,給自己找好了臺階,“是該睡了。”
他搖搖欲墜地站起來點,梁璋很快把他拉回來,緊緊摟住。
梁璋很沒頭沒尾地講:“我初中最難過的一件事,是期末考試答題卡塗序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