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梁璋匆匆回家,天早黑了,但時間不算太晚。他走進浴室洗幹淨手,開啟了鏡櫃上方的燈——他往常是不會特意單開這個燈的。光落下來,他濕著手解開紐扣,拉開襯衫,露出脖頸處的那片面板,在鏡子裡顯得有些怖人。
他前傾著上半身湊近看,那排牙印咬得完整,最深的地方已經泛紫了,邊緣透出一圈橘紅烏青,好像有血在皮下微微滲開。梁璋很少和人分享自己的事,總在擔心觸及記憶裡討厭的人會讓自己反胃,但今天真的把這些話說出,竟沒有任何預期中的反應——不是惡心也沒有暢快。梁璋濕漉漉的指腹碰到那裡,傷痕中央的面板已經凸起來,有些不容忽視的腫脹感,他的感官印象完全被徐培因奪走了。
徐培因原來有這麼氣,梁璋完全忘記他咬上去的時候疼不疼了。
鏡子反射出梁璋的表情,很難說是生氣,他自己心裡也清楚,於是大方地對著鏡子笑起來。
分明是他被又咬又罰的,結果徐培因自己被嚇得不肯出臥室,大門都讓他關上。培因哥還真是對他有夠放心,說謹慎,結果把梁璋一個人留在客廳。但凡梁璋有點歪心思,偷點東西再放個針孔攝像頭,他要怎麼防備?
梁璋沒再拉好領口,任由那個印記暴露在微冷的空氣中,拍了一張照片發給徐培因。
他等了半分鐘,沒有回信,幹脆推開衛生間的窗戶,靠在洗手臺邊低頭點了支煙。
梁璋煙癮不算大,上次說戒掉便一直沒再抽,只是眼下心情過於亢奮,需要點東西壓一下。抽煙有害身體健康,他抽慢點,小害幾分鐘。鏡櫃上的燈他也關掉了,窗外的冷風湧進來將襯衫領口拂得微微晃動,他盯著鏡子裡那排牙印,癮翻得厲害。
徐培因還從未在他身上留下過這麼明顯的痕跡。這一次卻破了例,咬得這麼狠,這下留了會發疼的證據,梁璋簡直要笑出來。他想培因哥一個人,肯定又要為這個生氣了,畢竟之前都很剋制,什麼時候撒過這種火氣。
他又去碰那處牙印,指腹摁一下疼一下,彷彿培因哥惱熱的溫度還沒散。梁璋低頭吸了一口煙,有太多沖動得壓進肺裡,煙霧緩緩從鼻尖散出去,他又想起留宿那早看到徐培因半夢半醒換衣服時露出的肌膚,被自己留滿了記號,這下總不是他一個人在做筆記了。
手機彈出橫幅通知,徐培因總算回複了。
徐培因:你消毒一下吧
梁璋:不是說口水消毒嗎?
徐培因:別鬧了
煙燃得剩一半,梁璋把煙蒂碾滅在水槽邊沿,火星發出一聲輕響就熄了,方便他雙手回資訊。
梁璋:還挺疼的
徐培因:那要去醫院嗎,我給你報銷
梁璋:不用
梁璋:我走的時候門有鎖好嗎?有點擔心
徐培因:鎖好了
徐培因:我要休息,不要回複我了
培因哥的底線看來已經是退無可退,梁璋沒再糾纏,把剩餘的煙頭從洗手臺撿出來扔進垃圾桶,然後開啟水龍頭沖幹淨池子裡落下的煙灰。池子幹淨了又覺得鏡子也該再擦擦,於是忍著腿疼哼著歌把鏡櫃也收拾幹淨了。
隔天上班梁璋在食堂沒碰見培因哥,晚一點看見他拿著早飯進來,目不斜視地往前走。
小張從衛生間出來看見徐培因,小跑了兩步過去打招呼:“培因哥,週一你又遲到了!”
徐培因停下來瞪他:“要封你考勤標兵嗎?”
小張立刻臉色嚴肅起來:“哥你生氣了嗎?我不會跟別人說你遲到的。”
梁璋在邊上看了趕緊叫他:“張曉晨,過來!你自己顯示屏都沒開呢,還管上徐總了,大膽!”小張老實晃回來,他當然不知道自己再廢話下去,徐總雖然不至於真生氣,但多少會給他一腳。
上禮拜的周報陸續抄送到梁璋這裡,他看進度都沒什麼問題,隔壁部門報來的資料也是一片紅色勢頭,今年運勢不錯。郵件通知下來,又到了寫述職報告的時候,梁璋把資料表格轉到群裡,囑咐相關人員算一下,大家好都寫些業績進去。尤其是小張,下個月轉正,還有個轉正ppt要做,多加點數字會好看不少。
他敲門進徐培因辦公室,聽到一聲低低的“進來”,推開時正好看到徐培因抬頭,手裡還拿著簽字筆在轉。培因哥視線一抬,落在他高領毛衣上,在脖子處明顯停了幾秒。隨後眉頭輕蹙,扶額嘆了一小口氣,像是十分困擾。
梁璋覺得他的反應特有意思,心裡頓生出一種得意,故意摸自己的領口往下拽。果然培因哥眉心皺得更深了,在那裡深呼吸裝作看檔案,一隻手卻抬起來揉太陽穴,像是非常不能接受自己在梁璋身上咬過一口似的。
“別嘆氣了。”梁璋撐著桌沿,半個身子壓過去,馬上看到徐培因臉上掛出一副不耐煩又懶得多說的神情。“我是問你vivian有沒有發你述職報告的格式,沒有的話,她去年的報告我這裡有備份,給你同步過去。”
這種小事根本用不到本人過來,他只是愛刷存在感,徐培因知道也沒什麼辦法,放下手裡的筆,語氣帶點敷衍:“沒有,你傳我一份吧。”
“18號應該會安排全體述職,到時候要你要跟我在會議室坐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