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梁璋怎麼走?他有時候覺得徐培因未必不知道自己會一點粵語,正如他總要露一截尾巴引人跳陷阱,一遍遍用粵語暗示梁璋,可能是徐培因做出的最大的、表達上的努力了。
培因哥說討厭自己會想他,培因哥想他,那他怎麼走?
“你捨得我走嗎?”梁璋趴在床沿說,“徐培因,不要明天了,你今天也想我的。”
他知道徐培因不會那麼快拉下臉,徐總很要面子,還好他不是很要臉,地暖足夠,他可以一直趴在這裡等對方轉過來。
房間裡安靜下來,只剩一些暖氣運作的白噪音。大概五六分鐘,梁璋沒有掐表,看到培因哥背對著他抬手,可能是在抹眼睛的位置,然後慢慢坐了起來。
“我感覺很奇怪,”徐培因聲音有些幹,他也說得慢,有些遲疑,不知道誰要求他要很慎重地吐字,“我的確對你……很有好感,但是到沒有辦法控制情緒的地步,好被動,會讓我覺得很危險。”
他沒有回頭,肩胛骨微微起伏,太熱了,面板仍因情潮泛著細微的光澤。腰側的面板裸露在空氣裡,梁璋能看到之前自己留下的痕跡,深深淺淺的。這裡應當很曖昧,可當事雙方被關在房內,誰也沒法再生出旖旎的心思。
他們有更重要的事要聊。
“我說過很多遍了,我又不是二十三歲。為這種感情上的事……我現在該考慮的是上班、房貸,而不是在這裡想和你上床要不要開燈,太糟糕了。”徐培因總算轉過來了,側對著梁璋,先前已經擦過一次臉,還是能看出眼睫的潮濕。“我也,不是故意對你……態度這樣。我覺得你很好,我是討厭我。”
“培因哥……”梁璋腦子又在轉這些句子的含義,他總是在思考前就忍不住叫人。
徐培因大概又讓他叫動了,低頭看了看他,然後立起枕頭,自己往後靠在床頭上,拍拍床邊的空位:“別趴在那裡了,上來吧。”
梁璋立刻爬上來,也立起自己的枕頭,鑽到了培因哥的被子裡,重新握住他的手。
“只是談戀愛而已,談戀愛動感情難道犯法嗎?我對你,就是控制不了情緒啊。”梁璋輕輕說,“我喜歡你,我週末還會去爬山,做不完的工作也還是要加班,偶爾鬧情緒是不會影響人生走向的。”
“我用你講這些嗎?”培因哥仍保持高傲,他有一點眼淚就又偏過去揚腦袋,“我就是覺得我不想你走……做出的這些行為太蠢了,我受不了自己,煩死了。”
梁璋不算強硬地把他臉扳過來。那對下眼瞼紅得深刻,淚倉促逃,還是沿路留下許多痕跡沒被抹掉。徐培因不願意直視他的眼睛,睫毛眨動速度很快,像是要避開,但還是沒有抗拒梁璋捧著他的臉。然後新的淚珠往外湧,在梁璋的手裡彙聚成一個小小的湖泊。
如果問梁璋為什麼喜歡徐培因,他可能就是愛培因哥只留給他的這一汪水。
他先是瘋狂迷戀上花邊新聞裡美豔、風情、謎一樣的上司,不斷執著於窺探蚌殼下的軟弱,一次次撬開直到全部掀起。他看到珍珠,捧在手心,供在神龕。
而神是不會流淚的,梁璋愛上的是流淚的徐培因。
“你蠢一點好啊,因為我不是時時刻刻聰明,你蠢的時候我才知道你在意我。”梁璋輕輕吻他的面頰,眼淚走過的路都是鹹的,“我知道你在意我就好了,我不會因為不做就走,也不會因為做了就留下。我留下是因為我喜歡你,我會說很多遍的。”
還有牽他手的徐培因,說他要多交朋友的徐培因,包容他一切過失的徐培因……包括最壞的,總不鬆口跟他談戀愛的徐培因,梁璋也是覺得可愛的。
徐培因說:“和我在一起真的會很辛苦。”
“哪裡辛苦啊?”
培因哥撥開他的手,說:“你看到了,我有話不會明說,脾氣很大,還有很多的前任。我會猜忌你,會冷暴力你,你喜歡我的時候可以過,但之後很多年都過這樣的日子,你能接受嗎?”
梁璋當然還沒想到他們生活十幾二十年,他只暢想到了結婚。
“梁璋,我都不是小孩子了……我再談戀愛是要很快考慮結婚的,結了婚要住在一起,每天面對同樣的人,也許你很快就會覺得無聊了。”
培因哥沒再哭了,終於很認真地看著他。
可是梁璋有點想笑,他知道培因哥是又在防備受傷,但他完全被“培因哥在想和他結婚”這件事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明明培因哥是這樣充滿憂愁地盯著自己。
他抱住徐培因,臉也都埋進肩窩,悶悶地問:“在你眼裡我是這種人嗎?哥,你覺得我很不成熟,會隨時離開嗎?我讓你那麼沒有安全感……”